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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工团的大美人(140)

作者: 雪也也 阅读记录

一到秦陕火车站,大家都没有休息,马不停蹄地坐上班车,往那大山里的县城去。

路上的颠簸,可比秦俊保嘴里说得还要严重多了。

大伙儿都吐得不行,直说来学个梆子戏怎么比打仗还要难,实在牺牲太大。

时蔓勉强安慰着大家,她从小就经常坐车子,没她们这么容易晕车,但也脑子嗡嗡的,被旋成一团浆糊,根本提不起力气。

好不容易到了县城,总算能安顿下来。

可这儿根本没什么像样的招待所,没有电灯,黑乎乎的,家具物什都老掉了腿儿。

县城里都是穿得灰不溜丢的当地居民,看到时蔓她们,一个个都投来好奇的眼神,紧紧盯着不放。

时蔓她们是外来人,穿着军装,又都俊俏标志,他们哪里见过。

同行的女兵揉着快断的腰,抱怨道:“怎么到这里来学梆子戏啊?”

两位男兵也疲惫不堪,“你不知道啊?这儿是秦陕梆子戏的发源地。”

时蔓看着大家脸色苍白,水土不服的样子,回身道:“大家今天先好好休息吧,咱们明天再开始学。”

四人如蒙大赦,连夸时蔓体贴,都佝偻着腰一瘸一拐地回屋休息。

时蔓也挺疲惫的,但她没去休息,先去梆子戏团说明情况,请了个假,又联系上地方军团的人,请他们派车送她去看看凌振。

他们很快派来一辆军用越野车,载着时蔓又开始在崎岖山路上颠簸。

据说,那老乡家的村子还没修好公路,所以越野车走了一个多钟头后就停下,时蔓和两位护送她的战士只能下车走路。

又走了一个多钟头,她终于远远看见那栋冒炊烟的房屋,在群山青翠掩映之下,红屋顶很醒眼。

时蔓忽然一下走得很快,两位战士都被她渐渐拉开距离,不得不起小跑跟着她,都有些纳闷她哪里来的力气。

等到靠近,时蔓却忽然停了脚步,站在窗户那儿往里面看。

凌振就躺在床上,胡子拉碴,半闭着眼,脸颊瘦削窝陷许多,像威风凛凛的狼忽然收起爪牙,有点儿蔫。

他的嘴唇也是,时蔓没见过这么泛白的颜色。

时蔓更笃定他伤得很重,尤其是他都没听到她靠近的脚步声。

如果是以前,他这时候肯定已经发现,警觉地看过来。

……

时蔓第一次见凌振这么脆弱的一面。

在她的梦境和现实的认知里,凌振永远都精气神十足,目光凛冽冷凶,浑身肌肉充满爆炸般的力量,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和耳朵。

他从来都不会倒下。

所以乍看到现在这样病恹恹躺在床上的凌振,她握了下拳,忽然有点儿不敢走进去。

直到她身后两个气喘吁吁的战士追来,“时蔓同志,你咋跑那么快?”

“凌团长就在里面,你咋不进去?”

两人一人问一句,声音丝毫没收敛,一下子惊醒了床上闭目养神的凌振。

他震惊地睁开眼,抬起下巴,看向门口。

阳光金灿灿地洒在那一片,时蔓站在其中,黑发、雪肤、绿军装都被染上一片金色光晕。

他还以为是在做梦。

可他舍不得眨眼,一动不动盯着,脖颈抬得僵直。

“凌振,我来看你了。”时蔓轻吸一口气,放下手里的包,抿唇走进来。

凌振的睫毛终于颤了颤,抖落更多的不可思议,他瞳孔放大,映着她靠近的脸。

“怎么傻了?不认识我了?”时蔓忽然张开五根手指,在凌振面前晃了晃。

凌振忽然从被窝里伸出手来,一把抓住她的手掌。

他的掌心带着一股温凉,牢牢地攥着时蔓的手指,贪心地汲取着她指尖的温度,比以往那钢铁般的力量感多了些绵软。

“你怎么弄成这样的?”时蔓见他这样,睨着他问道。

他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尖端扫过被子细绒的毛,有气无力的,难以回答。

时蔓来时路上已经了解他的伤势,他胸口的肋骨、腿骨有多处骨折,所以躺在这儿无法动弹。

手倒是没事,这会儿正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掌心。

“你这什么任务呀,太凶险了,弄成这样。”时蔓瞪他一眼,没好气地批评他,“早就跟你说了要注意安全,早知道就不支持你来了。”

时蔓真没想到,会弄成这样。

不过两位战士来的时候告诉他,也得亏是凌振,若是换了其他人,估计早都死了八百遍了。

可她细问到底是什么事的时候,他们又都不肯说,说是凌振叮嘱过,要保密。

所以时蔓就只能问凌振。

凌振垂着眼,听着时蔓的指责和絮叨,看着她俏生生地对他发脾气。

不知道为什么,他反而很开心,像空荡荡的胸口被塞满了奶糖,连吸进来的空气都变成了甜的。

他本来很疼的,见到她,那些疼的感觉也全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人都跟着变得轻松舒畅。

时蔓念叨几句,就端起他屋里的盆,打热水去了。

金灿灿的阳光仍落在屋门口,嵌着她离开的身影。

凌振眺目远望,想起上辈子他也曾受过这样的伤,一个人孤零零在老乡家躺了很久很久。

她从始至终都不知道,又或许是知道了,但懒得过来看他。

那时候的孤寂好像还近在眼前,他独自养伤、吃饭,靠两只还能活动的手照顾自己。

和现在完全不一样。

现在她来了。

只是凌振很快勾起的唇角又压下去。

上辈子他受伤的原因和这次不同,可结果却是一模一样的。

尽管他有了前车之鉴,万般小心,但仍然没有逃过这一劫。

……这是不是说明,上辈子的一些事,注定要发生。

凌振瞳眸深幽,难忍晃动,拳头也在身侧不自觉紧握,暴出青筋。

就在这事,时蔓重新端着热水回来了。

“凌振,你这胡子赶紧剃掉。”她皱起鼻子,原来去打热水是为了这事儿。

时蔓爱干净,不喜欢男人胡子拉碴的。

她还特意找老乡借了一块肥皂,这儿地处偏僻,没有香皂,只有那种黄色的臭肥皂,时蔓两只手指拎起来,甩到脸盆里,“你快剃。”

凌振费力地拿起来,他的肋骨刚接上,不能做大幅度的动作,所以光是往他后背垫了几个枕头坐起来都花了十几分钟,往下巴抹肥皂又花了好几分钟。

时蔓着急,实在等不了,从他包里翻出刮胡须的刀片就说:“你坐好别动,我给你弄。”

她忽然一下子凑近,长而卷翘的睫毛几乎快扫到凌振的鼻尖。

时蔓没给男人刮过胡子,那刀片又非常锋利,她怕伤到凌振,所以格外小心翼翼的,呼吸都因为专注而紧促起来。

凌振能感觉到她绵软的手指贴着他粗糙的肌肤,轻盈的呼吸洒在他脖颈处,滚动的喉结上。

还有她靠得那么近,几乎能看到她雪白莹润的脸颊上那细小的绒毛,以及她微微蹙起的眉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