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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潮倒灌(26)

作者: 而苏 阅读记录

顾柏川本人没有埋怨过顾严,但我知道他心里有气,故而这会让他说两句也没什么,总归他心情不好,我是要让着他的。

我俩被阿鹏哥送到院门口,气氛还是有些沉闷,正当我犹豫着该说点什么的时候,顾柏川已经先开了口,只不过,开口这一句话就让我警惕起来。

他说,纪从云今天又给他带了封信。

“又”!我敏感地抓住关键词。

不过,他还没有挑明,我也故意装傻:“什么信?”

顾柏川忽然低笑了两声,他问我:“你不知道?”

我说不知道。

他忽然转身面向我,洞察一切的目光仿佛非洲草原上的大猫,我几乎要跟他坦白从宽了,没想到顾柏川只是狠狠地揉了一把我的头发,道:“我又没管你要,你着什么急,自己照镜子看看耳朵有多红吧。”

红吗?我下意识抬手摸上耳朵,随后反应过来顾柏川是在逗我玩,于是咧了咧嘴,破罐子破摔起来:“怎么了,你知道那个信是谁写的了吗?”

“不知道。”顾柏川摇头,“上面就是徐志摩的一首诗,老掉牙了。”

我听他嫌弃那情书里的内容,心情明朗起来,我问他,那你就不想知道是谁写的吗?

“知道了又怎么样?”顾柏川奇怪地看着我,“难不成我要跟她谈恋爱吗?”

我忽然来了劲儿,提高音量:“那不成,我想知道是谁,万一要是很漂亮呢?纪从云说是她们戏剧社的人,那里的姑娘模样应该不会多差吧,你说不准见到本人就喜欢上了呢。”

顾柏川盯了我一会,没说话,转身回家去。

我知道他的意思,那就是“随我便”了。

随着学期步入正轨,等到了冬天的时候,顾柏川一共已经收到了七封信,而且最近几封的间隔时间越来越近,我愈发想要见一见那个写信的女孩,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在写了小半年情书还没收到回应的情况下这么坚持——毕竟如果顾柏川真的想跟她联系,也可以直接托纪从云带话,但显然他没有这么做。

我其实心里是觉得这姑娘傻的,因为她写了那么多酸涩的情诗,留在顾柏川手里的时间可能还不如一袋焦糖饼干,我每次都用这种齁甜的玩意儿贿赂顾柏川让他帮我写不会题,我也不明白他怎么就喜欢吃这种零食。

我向纪从云打听那人是谁,纪从云却冷哼一声,抱着臂不理我。

她这是知道了我没转交情书的事,于是我买了一堆的零食,还早起去校门口的煎饼摊给她带了两周的早餐,这才把人哄利索。不过,哄了她顶多是不跟我生气,却还是不肯告诉我那人到底是谁,气得我龇牙咧嘴就差当场跺脚。

“反正是我们戏剧社的,你自己慢慢猜去吧!”她这样跟我说。

跟小学那会不一样,现在他们戏剧社排练都是在一个单独的舞蹈房间,综合楼地下一层,平日里根本不对外开放,更别提一个男孩跑过去看人家青衣花旦唱戏甩袖子,那准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我花了一整节数学课的时间思考,总算让我给逮到个机会——元旦晚会。

元旦晚会那天,戏剧社肯定要出节目,那她们就必定要去礼堂彩排,那个时候会有很多学生跑过来看,我和顾柏川混进去不难。

对,我是打定主意要带上顾柏川的,因为都萨木告诉我:要是想知道是谁,到时候就找是谁老在看顾柏川就行。

“这不是有句话嘛,喜欢一个人,眼神是藏不住的。”

他说得肉麻兮兮的,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奈何没有别的经验,只得听从他的建议,等到元旦晚会彩排那天,我拽着顾柏川从午休逃出来,一路往礼堂奔去。

第22章 49-51

按理来说,午休时间应该老实在教室里待着,但情况都有特殊,比如像现在正有晚会彩排,老师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不过,我向来对学校的活动不太感兴趣,所以这次突然积极起来看上去确实反常。

顾柏川一边跟在我身后小跑,一边问我要去干嘛。

或许人在奔跑的时候缺氧会导致思考能力降低,我下意识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看彩排啊,戏剧社要上节目不是吗?”

“戏剧社……你是要去看纪从云?”

我短促地“啊”了一声,心想着那倒也不是去看纪从云的,我是要去看看到底是哪家姑娘给他写了整整七封情书!但我肯定是不会告诉他,于是我就默认了是去看纪从云,顾柏川不知道为什么就没再说话。

我心思都在那个“神秘情书”上,没空管顾柏川的情绪。

偷跑出来的当然不止我们两个,礼堂里头人头攒动,除了跑出来看热闹的学生之外,备演的各个团体也在,打眼望去,舞蹈社的姑娘们已经换上水蓝色的演出服,裙摆飘飘,嬉笑打闹坐在前面几排。

团委的老师来了,抓着话筒组织底下的人安静坐好。

我拉着顾柏川跑到那群姑娘后面坐着,借她们头顶上戴的宽大假荷叶做遮掩,以防让团委老师抓到典型将我们赶出去。

彩排开始,初高中部的晚会合在一起,因此台上站着的主持人是一对高中男女,男生穿着笔挺的西装礼服,领口有模有样打着一只领结,女生身穿白色纱裙,裙摆几乎要有两个她那么宽。

那裙摆上台阶的时候不方便,男主持很有绅士风度地在她身后帮忙提了提裙子,我听见前面舞蹈社的姑娘们发出一阵哄笑,就连隔壁的年轻女老师也展露出笑意,给男生竖了竖大拇指。

我没忘自己来这里的任务,此时此刻却也被舞台上的事情吸引去注意力,我看向男女主持高挑的身材,褪下校服都已经是成熟的大人模样,男主持的声音磁性又洪亮,女主持的声音清脆动人……我恍惚间有那么一瞬的艳羡,想起再小一些的时候我和顾柏川也曾偷偷跑去院里的多功能厅看文工团的彩排。

那个时候还是求了阿鹏哥帮我们打掩护,逃去可升降的观众席下面,那玩意儿是用金属支架做的,观众席下面是空心,为了美观在外头罩着一层暗红绒布帘,我和顾柏川就藏在下面用手扒开帘子,看台上文工团的男人女人们载歌载舞,歌颂悠远的历史与美好的未来。

那是我对成年人生活最大、也最隐蔽的向往,成熟的、曼妙的躯体,自由的、坚韧的灵魂。

“……下一个节目是由戏剧社带来的《戏剧串烧》,请舞蹈社去往后台备场。”女主持嘹亮的声线将我拉回现实。

坐在我们前面舞蹈社的姑娘们一边小声念叨“走了走了”,一边从旁侧出去备场,我心道不妙,她们这一走,我和顾柏川坐着的这一排不就成了第一排?

我原本计划着是等戏剧社表演完之后,拉着顾柏川去后台找纪从云的,现在倒好,她们这一上台就准能瞅见我和顾柏川了。不过,本来也是要看看究竟是哪个姑娘,早晚要见到,早点见到也不是个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