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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对象他诡计多端(75)

这反而令贺桥更意外了。

从池雪焰自己做早餐时万年不变的敷衍三明治,和他多次强调过不想学做饭这两点,都能清晰地看出他对下厨的抗拒。

让人无法想象他主动进厨房做烘焙的样子。

但贺桥也的确见到过,他手机里有关于甜食制作的群聊。

就在婚礼那一天。

他看见了池雪焰亮着的手机屏幕,同时发现了那上面给他与任宣的备注。

对后一件事,现在还没有到可以问的时机。

不过在今天,他至少解开了前一个疑惑。

“……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难免会有吵架和不愉快。”池雪焰搅拌蛋黄糊的时候,同贺桥闲聊打发时间,“他们俩一生我气,我就钻进厨房。”

何况他做事总是随心所欲,惹父母生气是常有的事,哪怕他们已经比寻常家长要包容得多。

“我爸爱吃甜食,所以我学了一点最简单的甜品和蛋糕。”说着,他笑起来,“我加了一个专门分享懒人食谱的群——你知道那个群主有多懒吗?”

“连在群聊名称里补充上懒人两个字,她都懒得去加,但有时候还是愿意克服懒惰,亲手给自己烤一个小蛋糕。”

“人实在是一种奇怪又矛盾的动物,就像我很讨厌做饭,但偶尔也会主动走进厨房做一份甜食。”

冬夜里清透的玻璃窗前,池雪焰低头笑着,在一旁等待的贺桥凝视他的背影,脸庞上也带着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

“你妈妈不爱吃甜食吗?”

“嗯,她不喜欢,所以我会给她热杯牛奶。”池雪焰继续说下去,“我爸吃到喜欢的东西,会暂时忘记生我的气,而我妈捧着热牛奶,看我在厨房不太情愿地洗着用过的一堆器具,好像也就原谅我了。”

“不过,相同的招数用多了,总会产生抗体。但刚好,我毕业后开始做儿童牙医。”

“我已经忘记那天是因为什么事,反正,我开始做蛋糕,他们也跟进厨房,想继续吵下去,结果,我突然开始讲童话故事。”

在轻松愉快的回忆中,池雪焰将混合好的面糊倒入纸杯,放进烤箱。

最麻烦的步骤终于完成,他松了一口气,转身看向贺桥。

厨房暖黄的灯光下,身后的贺桥仍在耐心等待悬念揭开,关于突然讲起童话故事后发生的事。

烤箱发出运行的噪音,池雪焰倚在厨房的台面旁,笑着告诉他答案:“我爸妈第一次听的时候,先是愣住了,然后用很难以置信的语气问我,是不是在把他们当小孩哄。”

“我说,对啊,我经常给躺在牙椅上的小朋友讲这个故事,他们通常都很喜欢,因为这是以前没有听过的新编版本。”

“我干脆地承认了我在哄他们,当小孩一样哄。所以他们忽然又拿我没办法了,要么在厨房听故事,要么去客厅等甜品和热牛奶。”

“到目前为止,这一招还没有失灵,因为我总有新的故事。”

池雪焰讲到了最后,回忆便与现实接壤:“而且,最近也用不上了,不常住在一起,没有架可吵。”

他有了一个新的家,虽然现在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家。

贺桥大概也想到了同一处。

身处新家的厨房,在相似的甜蜜香气里,他主动问起那个池雪焰在很久以前讲起的故事。

“你第一次讲的童话,是什么?”

“美人鱼的故事。”池雪焰说,“但情节完全不同,比如,变成泡沫的不是她。”

原版故事里,王子有了心爱的公主,将要与她结婚,而小人鱼颤抖着丢下刀子,在天亮时,成了海面上跳动的泡沫。

他觉得小朋友不该听那样的童话,不该为了缥缈的爱放弃鱼尾,又交出声音,最终失去生命,再也不是最初活得很快乐的小人鱼。

贺桥问:“那是谁变成了泡沫?王子吗?”

“不是任何人,是时间变成了泡沫。”

“小人鱼后悔了,所以在新的故事里,她决定游向深海,比起岸上遥远的王子,那里有她更喜欢的珊瑚和珍珠。”

池雪焰曾无数次对不同人讲起这个新编的童话,唯独在今夜,忽然切身体会到一种寓言般的气息。

他在书里讲过这个童话吗?

大概是没有的,因为他很快就放弃了自己曾经喜欢的职业,去了家里的公司挂名。

所以一开始时,贺桥都不知道他是牙医。

池雪焰垂眸,眉眼被室内昏黄寂静的光线晕染,听完童话的贺桥也没有说话,只是用一如既往的温柔目光注视着他。

在睫毛轻轻的颤动中,或许等待了很久,或许只过了片刻,烤箱清脆地叮了一声。

蛋糕烤好了。

他转身,重新开始忙碌。

去零食箱里拿来一包棉花糖,再拆开两盒牛奶。

奶锅逐渐沸腾,棉花糖在砧板上被切开。

然后他戴上手套,从烤箱里端出那两个小小的纸杯蛋糕。

贺桥已经自觉地坐到了餐桌前,等他带着蛋糕出现。

这是他见过最简单,也最特别的生日蛋糕。

两个抹茶玛芬蛋糕,刚烤好时格外蓬松,圆圆的蛋糕顶向外膨胀裂开,如同分层的大片深绿枝桠,上面各自点缀着几片棉花糖。

纯白的棉花糖被切成了薄片,每片都特意切出了雪花般的棱角,虽然棱角一点也不整齐对称,透着随意。

它们看起来像两棵落满雪花的圣诞树。

旁边还有两杯热牛奶。

池雪焰在他对面坐下,轻声道:“家里没有生日蜡烛,但这个蛋糕长得很像圣诞树,放上棉花糖就更像了,所以我觉得可以代替蜡烛的功能。”

蜡烛和圣诞树一样,都是用来许愿的。

甜食加热牛奶,是他以前哄爸妈的方式,所以他额外补充了一句。

“我没有生气,你应该也没有。所以不是因为吵架而哄你。”

池雪焰说:“只是因为你要在这个世界迎来新的一岁了,或许需要一个有仪式感的蛋糕,而我忽然想喝热牛奶。”

然后,他又说了一次:“生日快乐。”

那是含义截然相反的祝福。

道别与开始。

窗外的寒风漫过凋零的叶子。

窗里的灯光映出两棵曾寄托过心愿的圣诞树。

贺桥想,在这一刻,说谢谢显然词不达意,更亲密的道谢方式也为时过早。

所以他说:“抹茶玛芬蛋糕真的很像圣诞树。”

把生日蛋糕做成树,再把棉花糖剪成雪,是只有眼前人才能想到的古怪主意。

“对吧?”池雪焰对他的认同很满意,“尤其是加上棉花糖之后,可惜切起来太麻烦了,不是特别像雪花。”

“下次我来切。”

“……明年还要吃这个蛋糕吗?”

贺桥语气认真地列出三个理由:“没有奶油,大小刚好,我应该也能学会怎么做。”

闻言,池雪焰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便不再说话了,捧起手边的玻璃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