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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子酒(39)

作者: 行山坡 阅读记录

宋辞挑了挑眉,饶有兴趣道:“我们见过?”

顾盼林点头如捣蒜:“之前您去我们那儿开大师课,还夸过我呢。”

这一下终于唤醒了宋辞的记忆,她有些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想起来了,你叫……林……”

“顾盼林,盼望的盼,树林的林。”

“啊,”宋辞有些抱歉地笑了笑,“下次就记住了。”

顾盼林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宋辞先她一步道:“快做做拉伸吧,三五分钟就做下一组。”

“好的老师!”

宋辞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离开了,心里又把她的名字过了一遍。

敏锐的情感感知能力告诉她,这人的喜欢似乎是和其他学生不一样的,一种热烈的、甚至充满攻击性和占有欲的感情。

这算什么,算新的机会吗?上天似乎把一切忘却的机会一股脑塞给她,倒让她觉得不抓住似乎是一种浪费。

总之大概就是从那时候起,顾盼林开始找准任何机会靠近她,带着二十岁少女炽热而坦诚的爱意,开始靠近她了。

她最喜欢打底稿的感觉,铅笔张扬而肆意地从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响声。

笔身量出人的比例来,然后是轮廓。线条磨几次便由浅到深,一层层深浅不一的线条堆叠出同一个人来——三年来换了好多速写本,从见过宋辞开始,她再也没画过别人。

第一张画被她撕下来,换一次本子贴一次,是永远的第一张。画面上宋辞盘腿坐着,薄薄的背挺得很直,目光停留在斜上方,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

她永远记得那一刻,打开门便是这一幕,宋辞看对面,而她一动不动地看着宋辞。

然后宋辞便发现她了,冲前面指了指,她转过去,前面挂了一条写着“宋辞大师课”的横幅,是她前一天还在鄙夷的“大排场”。

宋辞看她愣愣的,逗她说:“跟大人说,下次别弄这些了,不用这么隆重。”

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群人就乌乌压压地走进来,她和宋辞之间瞬间就被填满了,人头攒动,宋辞的目光再也不独属于她一人。

可她再也忘不掉那一天,宋辞随口而出的几句话,午后漏进来的、好像休憩在宋辞肩上的一缕阳光。

铅笔从膝盖那里转折,今天老师示范了绞腿蹦子,那样轻盈流畅的动作,她只觉得自己那时的义务不再是学习动作要领,而是拼命记下关节之间的比例、弯曲的角度……总之一切能体现老师美感的东西,都应该被画下来,变成艺术品。

她画到深夜,溜出去去一趟没什么必要的卫生间,宋辞房门底下漏出微弱的光来。

周六,老师今天为什么而亮着灯呢?

第26章 单向镜面-下

她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容易动摇,最优解变了又变,外界条件也换个不停。

可她想过最好的方法,不是伤害就是忘却。

宋辞其实没有旁人看起来那样好,每每欢笑声结束的刹那,她总有种置身事外的感觉。

她感受着不同的人在身边来往,感受他们性格里独特的部分;她没再拒绝酒局、没拒绝明目张胆的喜欢,可实际上这些东西带来的刺激也淡化了,最后变成从别人身上找到那人的影子。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能遇到一些无计可施的事,身上的病也是,陈若安也是。陈若安好像什么也没做就走进她的高墙,然后变成钉子户,再也不愿离开。

谢幕的时候她又在找人了,熟练地把每个观众都看过去,这回更过分一点,李成河拉着她的手弯下腰去,她固执地站着把二层观众也看了一遍。

她笑着看过去了,然后笑着咬住嘴里的软肉,陈若安真的没来看过她,而时至今日她已经连自己都骗不过去。

床上只有失眠等她,她想到陈若安从前一旦碰上机会就会来看她演出,那人不会像别人一样招手欢呼,只会努力地坐直身子想让她看到。

她从没提过这些,她后悔了,她想告诉那人其实她都知道,知道你每一次翘首期盼的样子,知道你压抑在欢呼人群中的爱意。

她翻来覆去地想,睡不着干脆起来喝酒了。

周六,床头的暖黄灯光亮起。

她想到那双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那人对她的喜欢有多少呢?足够她走出来吗?

他们的第一次联排大获成功,甚至两个导演也没想到能呈现出这样好的效果。

庆功宴必不可少,上面的人大手一挥,不光请了所有参与演出的人,南安歌舞团帮忙教课的老师们也被邀请过去。

包间里五张大桌子都坐满了,宋辞在离顾盼林最远的那个桌子上。实际上位置是早就安排好的,倒是顺了她的意思,她太懂的如何牢牢抓住小姑娘的喜欢——距离要有张有弛,鱼儿才会不舍得松口。

这些事给她来做,还真不用刻意经营。

她在这种场合下是不怎么喝酒的,或者说应酬并不能成为微醺的理由。年轻人一个接一个地起着哄上台表演,倒显得她们这桌“老人”异常端庄。

到顾盼林上台的时候,台下的掌声好像更响一点。宋辞偏过头去看她,穿过不同的交错的人影,对上早就料想到的目光。

她不动声色地看着顾盼林扬起得偿所愿的笑容来。

顾盼林这才肯拿过话筒,她笑着问台下起哄的人:“想听什么?”

“都行都行!”

在一堆“都行”“唱就完了”的声音中,有人突然说:“我们顾大小姐唱什么不好听啊?”

此言一出立马引起哄堂大笑,顾盼林拍了拍话筒:“停停停,失去点歌机会了——那你们就听我想唱的吧。”

“好!”

哗啦啦的掌声响起来,顾盼林把手机连上音响,坐在了旁边的高脚凳上。

前奏响起来的时候,下面也安静下来了。

“唱一首《追光者》吧,”她在前奏中开口了,带着并不常见的认真的表情,这一刻她只看向宋辞,“希望我们都能找到——”

她的话一步一步走进宋辞脑中,台上的少女,带着未经世事之人独有的干净澄澈的笑容。

——希望我们都能找到自己的光,满怀笑意地讲出这句话来,需要多大的底气呢?

顾盼林再没有移开视线,给旁人看来好像已经是放空。她给宋辞准备的礼物太过大胆又太过含蓄,在熙攘的人群中肆无忌惮地、用只有彼此知道的方式表白,她等这一刻已经太久。

可宋辞向来是不缺礼物的,这一瞬间太多东西涌现出来——每天不重样的鲜花、为她举办的晚会、雕刻了古文的木簪……

追求者历来会准备惊喜,时至今日很多都已经对不上名字。可她偏偏又想起陈若安来,陈若安喜欢把惊喜藏在生活的细微末节,她们就是这样逐渐把对方的生活塞满。

说起来,卧室的人工智能会哄她开心了,那些像它们主人一样精准的计算机,也学会和它们主人一样笨拙而蹩脚地讲出笑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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