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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枕槐安(115)

作者: 惘若 阅读记录

末了儿苏阑还冷笑着总结了一句,“沈家上下要都是像你这样不成器的子孙,我才很应该远着你小叔叔才是,免得哪一日夺位抄家还要连累我活受罪!”

在场的人,算上林静训在内,都听得眼皮一跳。

勋爵门户最忌讳抄家这两个字,等闲连听都不能听见,林静训还记得她读小学的时候,班有个顶调皮的男孩子,原本家世在他们那个满是皇子皇孙的学校都属上游,后来听说他爸正开着会就被带走审问了,男同学消失了一阵子,再来上课的第一天就迟到了,被老师罚在外面站了一节课。

因为他家请不起司机,又搬到了离学校很远的大兴,以他妈妈的正当工资,如今只负担得起那里的房租。

当时连他们这群小人精都闻出空气里的味道变了。

要知道换了从前,就算男同学把足球踢进校长办公室,砸碎他一柜子奖杯也没人敢吭气儿,还上赶着夸说捣蛋的孩子最有出息。

下课以后,林静训给他拿了瓶鲜奶,他嘬着吸管小声对她说,“我们家前天被抄了,小班花,知道什么是抄家吗?”

林静训摇头。

当天晚上放学回家,她在饭桌上问林鄄什么是抄家?他一听就变了脸色。

那会儿方意如还溺爱她,忙打岔说:“她一小孩子懂什么?你也至于跟她动气?”

从那时候起她就知道,抄家是大院里,最隐晦最不能提的事,喻示公府末路。

作者有话说:

第86章

林静训拉了拉苏阑, 示意她不要再往下说了,她越说越没个样子,连沈筵都一齐骂了进去。

而且有沈瑾之在,很难说这话不会传到沈老爷子耳朵里, 小儿媳妇才刚进门就这样赌咒沈家, 被老爷子知道怎么得了?

她不能叫苏阑为了给她出头, 把自己的好日子再赔送进去。

沈瑾之闻言愕然,“我小叔叔他是瞎眼了吗?怎么就看上了你这么个难登大雅之堂的东西!还敢胡言我沈家的不是。”

“我看你才是上不得高台盘。”

沈筵冷淡的声音从门口传过来。

“小叔叔!看看你养的吃里扒外的好玩意儿,”沈瑾之手里还抓着杯把,“你没听见她刚才都说了些什么吗?”

沈筵微凉的眼风扫过苏阑,说出的话也像在冰里浸过, “我还没聋。”

什么“明日就去离婚”、“很应该远着他”, 后来连削爵抄家都说出来了, 她是真不知道这里有多少双眼睛, 要有个一句半句的传扬出去,他都没把握能压得住老爷子的火儿。

瞧她训起瑾之来那副正气样儿, 自己又哪儿做对了?新婚才第一天就把离婚挂嘴边, 是半点忌讳也没有。

沈筵瞥了眼瑾之的手,“我数到三,你把东西给我放下!否则.....”

话还没说完沈瑾之就炸了庙似的扔了出去。

宋临嗤地笑了一声, “老沈甚至没开始数。”

“他说否则就够吓人的了, 听他们中福的元老说啊, ”杨峥凑到他耳边小声道, “沈筵在台上讲话的时候,下头的连小差都不敢开。”

沈筵抬了抬手, 让门外等着的医生进来给李之舟包扎, 人家也不敢多耽误, 忙完就赶着出去了,沈瑾之瞧着处理时一球球丢弃的药棉,每一团都蘸饱了血,她才开始觉着自悔。

怎么就把李之舟伤成了这样?

但眼下这副情势,又不允许她先低头去屈就他,且话都说出去了。

沈瑾之只有别过头,不再往李之舟的手上看一秒,只管恨意昭然地盯着林静训。

苏阑迎上她来者不善的目光将林静训拦在了身后。

沈筵从一开始,就对他小侄女和李之舟的婚事持否定态度,这是瑾之自己非要嫁,连他二哥二嫂都准了,古来父母之言大过天,他一个做人叔叔的自然就不好再多言什么。

不是他说哥们儿的是非,李之舟的城府在一众高门子弟中算是深的,轻易没个情绪流露出来。做兄弟,李之舟是插刀歃血的不二人选,但是当夫妻,若心思手段和他不在一个高度,就须得是他的至亲至爱,才不致落了下乘。

天可怜见,沈瑾之和这两样儿,都不沾边。

“你要总是这样闹,弄得大家都难堪,”沈筵似叹非叹地出声,“这门婚事作罢吧,今日我给你做主。”

沈瑾之听后比方才还要激动,“我为什么要算了?白白饶过别人吗?”

郑臣哂笑了声,“之舟的手也刺伤了,人静儿也叫你打了,你、苏老师还挨通训,到底饶过谁了你?”

他顿了下,到底说不出小婶婶这三个字来。

宋临和杨峥对视了一眼,诶!对喽,郑臣会这么奚落一句,主要是因为她骂苏阑了。

沈筵匪夷所思地看她,“这倒也奇了,你又不想和人退婚还吵嚷什么?除了让大家看轻你,还有别的大用处么?能平安长到这么大真是难为你了。”

“为什么都冲着我来了?”沈瑾之被骂得禁不住,她不管不顾地叫起来,“做错事的不是他们吗?”

沈筵抬手看了眼表,已经快到十点了,他明天一早有个会。

他也懒得再和他这个脑仁只有三两轻的侄女说下去,只道:“你到底是要分对错,还是留住人,自己好好想清楚吧。”

“我插一句啊,小侄女你在订婚之前,不是早就知道他们俩的事儿吗?相信大院里无人不知,你觉得你能胜过静儿是为什么?”宋临突然说起来当年订婚的事,原来还有这么多的幽微曲折,“你小叔叔是不是跟你交了个底,劝你别蹚这趟浑水,连之舟都说这个婚不订也罢了,可你又是怎么做的?不是搬出你爷爷来拿权压人吗?”

宋临说的很慢,这意思也轻简,这门婚事是你沈小姐大举势派、以权威逼苦心孤诣求来的,再怎么搓磨人,你自己得受着。

李之舟缠着纱布的手扬了扬,“好了,过去的事不再提了,算上今天,从头到尾是我的错。”

“那就让我再做回恶人,过两天,我上你们家去提退婚。我们俩之间虽然是经你开始,就由我来结束,也不辜负你往日待我的情意。”他换了只手给她捋好鬓边方才因嫉色庸然散乱开的头发,“你年纪还小呢,又是这京城里头独一份儿的尊贵,再议婚不难的,就是要擦亮眼,千万不要再找个像我这样的人了。”

她急得直要跺脚,“你敢去退婚,我明天就一头碰死在李家门口!我不许你去。”

苏阑冷眼旁观着,她溘然觉得其实在这场长达十几年的拉扯里谁也没有赢,每一个都是输家。

沈瑾之今生今世都离不开李之舟,即便她比谁都清楚他心有旁鹜。

李之舟和林静训有着令世人都唏嘘的竹马之情,哪怕身边的朋友都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有悖伦理,也无人忍心指责半句。

他们一步步走到今天,一个为了这门贵无可贵的椒房姻戚,每天扮演最合衬的未婚夫。

而另一个则深陷囹圄,头发大把大把的掉,只为维系心里一点子微渺的关于能有个家的愿许,可连爸爸也没有的家,又能够被称之为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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