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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宋(341)+番外

魏王这才略为满意地点头,突然又有些小声地道:“若你来我这,我必也是百依百顺。”

耶律大石在一边垂下眼眸,掩盖住想要翻的白眼——这样为主公白手起家建立基业、能找钱、能练兵、能驭民、能治天一人愿意辅佐,换成是他,他也百依百顺啊。

就他所知,陛下的子嗣们,没有人不羡慕梁王,常常毫不避讳地在一起讨论,说他就那样躺在家里喝喝酒,出门打打猎,就有这样的大能送上门来,什么都不用做,便跻身大辽权利前三人。

明明当时陈行舟遇到耶律雅里时,他们都在一个猎场。

陈大人什么都好,就是眼睛不好,耶律雅里论出身论聪慧,哪里经得上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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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贵神速,很快,耶律大石便轻装简行,带着一些礼物和国书,南下大宋。

燕京去汴京城是非常容易的,在黄河改道后,就可以顺着黄河的河道,直接开船去东京城。

也就是说,只要黄河不结冰,顺着新河道,辽国大军也能直扑东京城。

因为此,大宋在河北折腾了快五十年,三次大修黄河,就是为了把黄河改回故道。

耶律大石上一次来河北之地,还是因为抵挡大宋攻辽,然后一波反推,为了及时困住皇帝,没有去劫掠乡里,当时沿途的村镇大多逃亡避祸,而这次,倒是有机会好好看看这大宋山河。

从河北沧州沿河南下,沿途都可以看到民团练的乡军,于是,到沧州南皮城时,耶律大石询问接待的驿店驿者:“我记得大宋乡军不是已经不讲武了么?”

因为保甲乡兵演练挤占农时,后来被废除了。

那驿者笑了笑:“这是朝廷要求,每县必得有一支看得过去的队伍,去京城参加比武大会,成绩与县令的政绩相关,县中这便看重此事。”

耶律大石微微一笑,心中明了,知道这是上次他们辽军把大宋打痛了,这才痛定思痛,梳理河北之地的防务。

天色将暗了,但耶律大石白天在船上休息了一天,也睡不着,便披衣而起,在这县城中闲逛。

南皮城十分繁华,因为这里是永济渠在黄河的出口,京杭大运河的北端,城中有许多车马,不过,让他奇怪的是,这里的街道上,乞丐极少,几乎都身体残缺之辈。

这让他不能理解,要知道,在辽国,这种残缺的乞丐根本活不下来,没有几分能力,乞丐也是抢不到吃食的。

好奇之下,他找了一个小面摊,点了一碗阳春面,便与摊主攀谈打听起来。

“你说这个……以前咱们这也很多乞丐,”那小摊主笑道,“大概两年前吧,俺也在乞讨。”

耶律大石一愣:“这……”

那中年摊主露出一口黄牙,感慨道:“那年黄河水患,俺家被淹了,好多人逃荒,往京东路、保定府逃,都不知道怎么活。好在新帝继位,又重新修河,把那些逃荒的都招了去,给吃食,给住处,一家人这才熬过来了。”

“可是这河,总不能一直修吧?”耶律大石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乞丐那么少。

“后来,朝廷突然在北边的大城县找到一处好大的石碳矿,到处招人。沧州修河的人手都被派去,后来人手还是不够,就去找了河间府,那活苦是苦,但朝廷定了,凡是下矿的,每天都有一两肉吃,一月还能有八百文钱,”摊主笑了笑,“俺当时也去了,干了两年,攒了五贯钱,回来支了个摊子,养家糊口。”

“如此赚钱,怎么不继续做呢?”耶律大石好奇地问。

“家里媳妇没个男人,总不放心,而矿上也苦,常有人丢性命,抚恤虽多,但俺还是怕了,便回来了,”摊主很满意地道,“以前俺们只要有个营生,无论是种地还是贩鱼,总是有好些杂税,过不下去,这两年,杂税大多被免了,把正税交了,也能赚些钱,安稳多了。过运河的商船这两年也多了许多,俺这个小摊还算能糊口。”

“商船多了,是什么缘故?”耶律大石忍不住问,“如今不是辽国打仗,榷场里牛羊都少了么?怎么商船还多了?”

“当然是大城的那矿山啊,”摊主道,“那矿山里的石碳太多了,这两年,河北路几乎都用的这里的石碳,碳价不贵,又容易存,你看……”

他挥着勺子指了指那火炉子:“里边的窝煤真的好用,连烧剩下的碳石都有人收去做砖铺路,还不贵,到了冬天,都能多升一会炉子,暖和地过年了。”

耶律大石不由得喜悦:“多谢,我回乡时,也得带些石碳归家。”

这里离大辽很近,这么便宜的碳石,必能福泽燕京——想到这,他又突然气馁,若是这次南下结盟成功,按那位陈先生的办法,便要将燕京等地的治权,都给大宋。

契丹治军,大宋治地,一地两治,虽然是异想天开之举,但只要土地上没有宋军,那大宋的治权,也不过是浮云,他们随时可以夺回。

大宋的军队他是见过的,皆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正想着,就看那摊主拿出一盏灯,用火点燃,挂在幡上,照亮四野。

他骤然站起身,惊道:“八宝琉璃灯?”

这种宫廷用的极珍极贵之物,居然一个小贩也能拿出来?

“对,琉璃灯,”摊主说,“可贵了,一贯钱呢,俺这摊子上最贵的就是它了,不过俺们这煤油不贵,有了它就能在夜市摆摊贩,大半年就赚回来了,咬咬牙便买了。”

最近两年玻璃坊也多了,如今这东西和锅一样,都是家里的大件,买一件做陪嫁做聘礼,也算美事。

第241章 金子般的心

次日, 耶律大石准备继续上路。

昨晚他是傍晚才上码头,没有细看, 清晨来到码头, 才注意到这永济渠上,来来往往的,大多都是石碳船。每有一船靠港, 立刻便有人推着两轮车、挑着筐子、赶着毛驴涌上去,装上满满的石碳,用麻布封上。

他明白石碳是用来生火的, 但不明白的,那么多贫民为什么也要买石碳, 去打柴不好么?不需要钱, 只是要花些时辰罢了, 可这些人最多的,不就是时间么?

他因这疑惑,问了一个路人老妪。

那老妪正背着一筐碳, 见面前的富贵人物,不敢怠慢, 惶恐道:“回员外的话, 这碳石价贱,拿黄泥混了,既能做窝煤卖出赚几文钱,平日也能自烧。另外,如今城里建了一个泥灰砖坊, 需得人力, 把打柴的时间省下, 去做工坊做些零活, 要更划算些。”

其实赚的有限,每次也就多上那么几文钱,但对她这等平头百姓来说,几文钱已经不是小钱了,积少成多,一年下来,便能有百十文,十年下来,便能有一两贯,别的不说,便是不给儿孙,也能打上一副上好的棺材了。

耶律大石点点头,心里却有一点烦躁,他觉得哪里不对,觉得这里大有深意,但又想通透,于是整天都在大运河上,看各种货船来来回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