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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宋(34)+番外

“虎头你还懂这个?”种彦崇瞬间来了兴趣,挺直了身子。

“随便讲讲,爱听不听。”赵虎头不给舅舅面子。

种彦崇当然喜欢听,于是打开自己的小本本,还把手中的炭笔转得像个车轮。

其它人也拿出小本本,只有山水坐立不安:“公子……我的笔记不见了。”

“啊这,舅舅,你前几天不是抄过山水的笔记吗,回头让山水重新抄回来。”赵虎头一边安慰山水,一边教训他们,“所以啊,重要资料记得备份知道吗?不然一掉了就损失了,找不回来,懂吗?”

山水还是有点委屈:“早上我还看到的,应该是落在七里坡了,明天我就去找回来。”

“明天再去找吧,现在太晚了,夜路危险。”赵虎头敲了敲黑板,“来,我们继续讲,执行力这事,什么是执行力呢,先来举个例子,山水,我让你去做饭,你能做好吗?”

山水立刻笑了笑:“公子这便是看不起山水了,只要家里有的,能做的,那山水必不会让公子失望。”

“好的,同样的例子,小舅舅,你能去做好饭吗?”赵虎头换了一个反例。

种彦崇不由地皱起眉头,叹息道:“小虎头啊,你这是在为难你舅舅。”

他长这么大,除了碗筷,就没有摸过其它厨具了好吧。

“对了,这就客观上,不同人在同一件事上执行力的区别。”赵虎头在小黑板上写了种字,又写了个山字,在种字下边打了个X,在山字下边画了个圈。

“那么我们再举一个例子,山水,我让你打我一下,你敢吗?”赵虎头又问。

山水立刻摇头,那力度之大,发上的绢花发钗都跑出来一半。

“同样的例子,再来一遍,小舅舅,你敢吗?”赵虎头转头。

种彦崇眼睛眯起来,摩拳擦掌道:“这有什么不敢的,舅舅还敢把你丢到天上去……”

赵虎头翻了个白眼:“所以,这就是每个人主观上执行力的不同,就算能做到,也不一定愿意去做。”

然后他又在种字下边画了个圈,在山水名字下打了个X。

看到这个,山水立刻有些纠结,于是小声道:“那个,公子,你要是不生气的话,我也不是不能轻轻打你一下的……”

赵虎头于是又拿她当例子:“你们看,执行力这东西也是随时可以被外力改变的,这个外力可以是钱财,也可以是感情,懂了么?”

于是大家都说懂了,只有山水感觉到受伤。

“好了,我们可以把这个执行力这个问题再延伸一下,举一个最常见的例子,军队。”

种彦崇忍不住摸了摸鼻子,有些坐立不安,直觉告诉他,可能会在这堂上被反复提问,反复鞭尸。

“众所周知,咱们的军队,是很不能打的。其中关于军人地位低下、关于歧视、关于将不知兵、关于收入方面的原因,就先不提……”

“那还能提什么?”种彦崇一时愣住,不知所措。

“提土地。”赵虎头盘着腿,坐在案上,“大唐开国之时、汉朝,都是府兵制,士兵从农夫中征兵,战斗力从不输给胡人,对不对?”

种彦崇点头:“对。”

“那为什么后来不从农夫那里征兵,而是用钱来招募呢?”赵虎头微笑着问。

“因为他们没有地——”这话一出口,种彦崇瞬间惊骇至极,几乎难以呼吸,看虎头的目光,弱小可怜又无助,几乎有些瑟瑟发抖。

山水和其它小孩子都有些莫名,不懂为什么一个简单的问题,就能让种公子神色大变。

“不错,因为他们没有土地。”赵虎头用一只小胖手撑着头,“大宋的军队,大多是从天灾水患中的流民里征召而来,而他们的土地,去哪了呢?”

大宋得国不正,本就是大军头勾结的大地主而来政权,土地问题,一开始就是个雷。

山水皱眉,几个小孩困惑,种彦崇则在许久之后,才缓缓道:“我朝开国以来,便不抑兼并,收回军权后,又大赐武勋田地,世间田亩,多在权贵手中。”

不仅如此,由寒门而晋升的进士们,也多在发达后侵占田地,许多失地之民,要么做佃户,要么就去城中做些小生意,一日十几文钱,艰难求生,剩下的,便在军中了。

“不错,想想看,那些士兵没有土地,每月就三五百钱,加些粮米,平时训练点卯还好,若是与敌人生死拼杀,他们竭尽全力吗?”赵虎头问种彦崇。

种彦崇不由得苦笑:“所以,就算是西军将士,若要手下冲锋死战,也必得给军中赏赐。”

“无恒产者无恒心,若是农夫,为了保全自家土地,会拼死一战,宋军则不会,他们孑然一身,跑了也就跑了,天大地大,也不一定能追究的到,所以,他们的执行力,必然是非常低下的,你们懂了吗?”赵虎头做了总结。

这时,种彦崇忍不住道:“难道就不能让无恒产者也有恒心么?”

赵虎头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不是吧舅舅,那句话下一句是什么,还要我给你讲吗?”

种彦崇当然知道,下一句孟子说的是:“无恒产而有恒心者,惟士为能。”

可是什么是“士”啊,士就是道德修养水平很高的人,这就成了一个悖论,他忍不住抱怨道:“士者怎么可能没有恒产,就算当时没有,以前也必然有的!饥寒起盗心,没有恒产哪来的道德修养?”

太惨了,这问题根本解决不了啊。

赵虎头忍不住笑了出来:“那舅舅,你想没想过,若是这天下人都有恒产,那天下人,便都有了恒心吧?”

第28章 远景规划

“天下之人皆有恒产?”种彦崇倒吸一口冷气, 不由地叹息道,“那个虎头啊,不是舅舅看不起你, 但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过妄想。”

“你未曾见过,如何说是妄想?”赵虎头不以为然。

种彦崇神色复杂, 沉默了下,才道:“战国之时, 白起灭楚,大军最快的行进速度是每日五十余里,与千年后我朝并无差别, 战国之时, 贫民吃食为麦饭豆羹,与我朝贫民亦无差别。非我不信, 然你所说之事,确实是恒古未有, 你我这个年岁,怕是看不到了。”

“倒也不是看不到, 只是, 或许并非你我愿意见到。”赵虎头有些迟疑地道,“天下皆有恒产, 那便是恒古未有之变局。”

种彦崇忍不住笑了笑,伸手摸了摸虎头的脑袋:“顺其自然吧, 你还小, 别总想那么多, 天地有恒常, 有些事, 不是你我不愿意,就不会到来的。”

就像端王,当年还只是个皇子时,是多么地温顺聪慧,但君天下后,所行所为,又是如何地让人痛心疾首。

而当年因为他“身体康健,必能长寿”的加分项,如今也已经变成老臣们心病。

见他们都有些听不懂了,赵虎头也没继续下去,果断结束了今天的小课堂,开始吃饭,温习功课,练习字帖,然后洗漱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