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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宋(243)+番外

陈行舟当然也明白这点,但他都能想到宋使在谈判里的被动,不由得嘲讽道:“这平营两州,大宋从来就统领过,而在辽国,平营二州也不属于燕京管辖,而是属于平州路,这要是往上追述去唐朝,就更没理了,大辽当年也占领过东京的。”

总的来说,就是大宋太废了,这样的水平,说什么自古以来。

陈瓘看着带着数分桀骜的长子,不由叹息:“舟儿啊,当年你也是温和知礼的读书人,如今怎么尽是一副武夫的不驯之态,到底是谁把你娇惯至此啊?!”

陈行舟挥挥手:“别说这些,我可不是请你来当爹的,快说。”

这逆子,陈瓘到底是心疼儿子,只能是帮着参谋:“辽国这败再败,军心离散,大宋与辽承平百年,不修武备,这攻辽之盟,怕是难以成事。”

“那,你的意思是不出兵,让辽国背腹受敌,大宋得胜?”陈行舟问道。

“不,你得出兵,”陈瓘感慨道,“如今大宋上下,早就被幽云十六州迷了眼,只有大宋君臣真正领略了辽国军威,才能知道金国之患,尤在辽国之上。”

陈行舟当然知道这一点,但一想到自己竭精殚虑就是给这些废物帮忙,还是心中抗拒,只是道:“行,这事我考虑一下。”

陈瓘明白他又要去信询问他的那位老师,不由心思复杂,他当初带着哀痛焦虑之心过来,结果看到一个平平安安的儿子时,心中惊喜无以复加,都来不及多问,就抱着儿子一番痛哭。

而后问起他的病如何,结果儿子说他根本没病,只是为了把他骗过来为辽国效力,气得当场拿起拐杖抽了儿子,但后来了解了辽国局面,又开始心疼远在海外依然心念故土的儿子,尽力相助,后来发现儿子脑子里有些危险思想,想要教育扭转,结果反而被他说服。

唉,真想见见儿子口中那位师尊,究竟是何等人物,这么几年的时间,怎么就把他儿子给教成这样。

……

赵士程很快接到辽东的传书,当然也知道大宋的盟约,与历史上的宋金海上之盟约并没有太多的区别,这也是正常的,女真人作为唯一一个两度入主中原的异族,本身除了武力,智力也并不低,平州的渝关,就是后世的山海关,吴三桂就是因为它名垂青史,有了这里,幽云之地给不给大宋,并没有什么区别。

至于朝廷机密——大宋哪来的机密,有的是反对派找茬,让辽国起戒心也没什么问题,大宋要攻幽云,那调动兵马与粮草,根本就瞒不了辽人。

现在的问题是,大宋根本打不过,历史上,靠着辽将郭药师的反叛才攻入北京,结果进去了又让人给打了回来,十万大军崩溃,这可是大宋最能打的西军——他需要利用好这个机会,至少,不能让西军损失太大。

最好是让种彦崇、刘锜等人在这场大战中崭头露角,要知道,在战场上才是最能升迁,获得军功的路子,如果能把长跑将军刘光世父子都送在这场大战里,就更好了。

刘光世父子统领可以说是北宋攻辽失败的最大功臣,两人都畏战如虎,逢战必逃,无数次将友军丢下,却因此在整个抗金之战没受大的损失,最后混了个和岳飞齐名的“中兴四将”之一。

盟约签订后,西军必然会去攻辽,以攻辽最低标准十五万大军来算,河北一带的粮草、兵马调动最快也要三个月,而且天气一冷,不利大军出击,也就是说,大宋攻辽,最快也要明年四月。

其中能做的布置很多。

赵士程深吸了一口气,写信建议陈行舟出兵助辽,至少,要暂时将女真钉在辽东一带,不能让他们攻略上京,一旦上京危急,辽国必然内乱四起,金人如今人手不够,占据的地盘不会长久,一到天寒,必然会退回金国,只需要驻守两三个月便可。

写完信,赵士程看着一边正在为他磨墨的张荣,不由大感头痛:“我这信都写完了,你怎么还在磨墨?”

张荣神色恭敬:“徒儿只是想多服侍一下师父您啊,这点小事,当然义不容辞。”

“成语用错,对师父不能说义,得说孝,”赵士程教训了他两句,又道:“十五把火枪已经是从牙缝里给你省来的,你平日多多训练,别的就莫要想了。”

张荣哦了一声,失望地放下手,把砚台拿去洗了,那垂头丧气的模样,活像一个没抢到脑子的丧尸。

赵士程一连抱怨着的徒弟们真是越来越不听话,然后寻了一笼羊肺喂给大鸟阿青,自己则小心地去找鸽子送信。

……

陈行舟收到师父的信时,已经是九月了,在辽东,这里已经进入了秋季。

他那时正在参观怨军的营地。

金国崛起后,东北大量民众为躲避战事,四下逃亡,给辽阳带来了巨大的人口压力。

好在陈行舟经营了辽东好几年,治下有了几分底子,勉强抗住了这二十余万的流民,帮他们在辽东安家,他们吃着薄粥,却干着苦活,累死者不计其数。

但陈行舟也没有办法,最难的那些日子时,他几乎掏空了辽东治下的所有府库,最后还靠着师父的接济的羊毛粮食,另外订下多劳多得的规矩,险险把冬天熬过去,等春来了,才勉强把饥民们的口糊住。

同时,饥民中的青壮被他招入军中,成为了怨军,如今是郭药师的治下士卒。

他今天便是过来视察军中有无克扣军卒的情况。

只是,在听说是陈相公来了之后,他只要沿途走过,便能不断看到有士卒向他叩首。

“什么情况?”陈行舟问陪同的老郭。

“你难道不知如今你在辽东的名声么?”郭药师奇怪地看着他,“救济饥民的时候,你在难民营里和他们同吃同住,又镇压了其中欺压良民的匪类,还让妇孺编制冬衣,你都忘记了么?”

“就这点事?”陈行舟有些头大,随便指了几个,“你、你,还有你,过来。”

郭药师点头,很快,那几个被点名的大头兵都激动地走了过来。

陈行舟挨个问了他们姓名、籍贯,家里还有什么人,住哪里,今天吃的什么……

他问起人来亲切温和,宛如聊天一般,把这几人感动得差点跪下,有问无不答,甚至还主动找话,什么都说了出来。

陈行舟分析了一下,发现这军中情况还成,便点点头,准备去看下一个军营。

“留守等等!”一名士卒突然叫住他,在他诧异的目光下拿出一个包袱,将一张很粗糙的羊毛披风跪献了上来,“这是我妻与织坊中妇人省下来的羊毛织成的披风,是小人等一番心意,谢过留守活命之恩。”

“受我活命之恩的人多了去了,要是我都收,家里还要不要别的物什了,”陈行舟笑着摇头,拿自己私印在那披风上盖了个极浅的红戳,“就当我收下了,退下吧。”

那小兵眼中瞬间浮起了泪水,感激涕零地抱着披风,用力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