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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宋(129)+番外

排车的轮面很宽大,免得陷入泥地,十数个力夫推的推拉的拉,喊着号子,将木头一根根地送上镇里,绳索深深地陷入肩头,挥汗如雨。

木头被送到的镇上的工地,便送上了锯木台,细细的锯条极长,需要两个人才能拉动,切开的木料又被扛进下一环,由木匠和学徒们一起加工成更合适的木质工件。

韩泼五按着刀,手持大棍,不时巡逻在这热火朝天的工地里,若是遇到哪个偷懒耍滑的,二话不说,就是一棍过去,若得一路的青壮们都噤若寒蝉。

他身材高大英武,俊秀的镇长王洋走在他身边,被衬得有些弱不经风的模样。

王洋正在一个片工地一片工地地检查。

“今天的食物到了多少?”王洋看了一眼工地厨房的一筐筐米粮,每隔十日,粮食都要重新统计。

“到了二十石米,一只羊,半扇熏猪,还有十一条海鱼干。”这片工地的管事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长着饱经风霜的脸,他飞快报出数目,“上旬还剩下了一石半米,咱们街商量了一下,说想要米换一些石碳,他们晚上都去海边钓些鱼……”

“晚上不好好休息,是白天干的活不够么?”王洋批评了一句,对面嬉笑着,就是不说那我们不去了。

“今天已经有三栋楼完工,另外两栋还在修建排水道和地基,大家干劲都很足,最多十天,就能把基础做好,就是您看能不能多给咱一些木料?”

“木料分多少,开工时你们不是已经分好了么,哪有变卦道理,好了,都会有的,”王洋翻看了上工表格,今天的表上所有名字下都按上了手印,证明着出工都是全的,“今天有谁闹事么?”

“看您说的!”管事一脸不悦,“闹事一回那就得扣咱们街的木料,这大伙都在等的新屋修好住进去呢,哪个闹事的敢冒头,不用你说,我就能生吞了他!”

点点头,王洋又抽查了几个工地,观察这些工人确实没有大问题后,带着韩泼五,巡视了下一个街区。

这里房屋是连栋,一栋住二十户人家,两两相临,节约木料,这次迁来了三千多户,也就是要修一百多栋大屋,就算一楼用的是土墙,但这样大的木料需求,还是直接催高了辽东木头的价格,好在如今的新镇可以说的才大气粗,买木头都是现款现货,这才让辽东的海商纷纷改运木头来宋,并且以工代赈,这才能吃掉这一万多人。

但是王洋还是有些担忧,来了这么多人,可羊毛却没有增多,新镇又无土地,要养活这么多人,怕是要想想其它办法。

所以,一路上,他的眉头紧蹙,都没放松过。

而在随行的韩泼五看来,这位王里正完全是杞人忧天,管着有县城那么大的村子,给人修好了宅子,还用得着担心别人怎么生活?

去当水手、当渔夫、当铁匠、当送货去密州城的力夫,哪个不能赚钱活下去?

这些日子,他都快看不下去了,西北之地,遇到饥荒,那都是把米面里掺上沙子,免得被人贪污,给个这样的粥水就算是极大的善政了。

就连他们老家这些过来的人,想法都是先活下来,在镇上捡些石头树皮,弄个窝棚,先熬上几年,赚些钱,再起个房子,如此过来下。

结果一过来,先是热水洗澡,然后便是安排了妇孺到镇里的房中住下,让他们这些乡中儿郎们感激涕零,完全愿意服从里正和都头的安排,被分成了几个队伍干活。

接下来就被这王洋的各种规定揉圆搓扁,让说什么就是什么,靠得就一条——只要干活的就给吃饱,家里的孩子女人,也能吃饱。

本来韩泼五还担心这些乡人到了地方不受管教,要杀那么一两个立威呢,结果感情好,这王里正弱不经风地几招下来,乡人们哪个不暖心,人心都是肉长的,能遇到这么个里正,不知多少人私下里感动得磕头呢,就算是在延安府最安稳的时日,他们也不敢说让家里人吃个八成饱。

后来的建屋子、打地基,工期赶得急,大家都辛苦,每天大石头大木头地背,可有几个喊累的?连伤到的都急着想要复工,就怕到时建好的房子不卖给他们。

人说了,建房的工钱就抵在房钱里,上了几天工,就要抵多少钱,按那个价格,他们要不了一两年,就能在镇子里有两层的大屋子住了,那可是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但有说一,这新镇人的生活实在是让人羡慕,韩泼五打听过了,那些新镇的旧人,也不过比他们延安府这些流民早来了一年,却是人人有屋住,还能洗羊毛、制碱炼碳,一个个吃起炊饼还把麦粉的麸皮筛了,这都是什么人啊!

才富了几天,就敢学那些富户家吃白面炊饼!

不过白面炊饼也是真的好吃。

这王里正怎么只是一个乡的里正呢?

要是能进朝廷,那怕不是范文正公那样的人物,听说他写的诗也不错,更像范文正公了。

这时,王洋已经走到旁边,有人来给他传消息。

“什么,山水姑娘带着小公子来了?”他面色一喜,立刻道,“快走,我们回去。”

老师肯定让山水姑娘送了信来,这可是最重要的东西。

先前走之前,老师给规划建议,让他有了今日成绩,他如今有一肚子的问题,还要写信请教呢。

第90章 小小的实验田

大清早, 新镇的街道上,一名满头白发的老头正走在街上,用鹰隼一样的眼眸扫视着每一个角落。

这其实并不能算街道, 因为两边的房屋还只是地基,五六精壮的汉子们合作着,喊着号子用木桩将土地夯平,预留出的街道很宽敞,能让三辆马车并排通过, 一妇人正卷着袖子, 在角落里烧水, 还在细心地在水里放上少许盐——流汗之后, 吃了这些盐水, 才有力气干活。

一切都那么平和,充满着希望……

突然间, 老人一声咆哮:“周二狗!你干什么?”

正蹲在地上的年轻人猛然一震,差点跪下来,哆嗦着提起裤子,颤抖道:“六叔公,我我就是内急,来不及去茅房,你饶过我这一次吧……”

“你这废物!”老人大怒道,“知道王里正会平时会来抽查么, 人家说了,你这样会传染瘟疫, 你知道咱们街要是上了黑榜, 会被多少乡亲耻笑吗?”

年轻人萎靡地被训, 小声道:“叔公, 这事是我错了,可,可我都没有拉出来啊……你就当没看到行不?”

“行你个鬼!”老人狠狠道,“要是上黑榜,这月咱们街坊就要少半扇猪肉,街坊的孩子多久没吃到肉味?我告诉你,就算拉裤子里,也不能拉街上,你今天也别上工了,反正你平时干的活也不多,去镇里看孩子去!”

年轻人哭丧着脸,哀求道:“叔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这一天工抵一百文屋舍钱啊,家里爹娘会骂死我的……”

“该骂,就该让你长长记心,”老人丝毫不让,“老头我被街坊乡亲看中,领了这个街头的职位,那就要对得起乡亲们的信任,对得起王里正的期望,你再不滚,明天就别想上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