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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谦妃后我在清宫修文物(90)

作者: 玛蒂尔答 阅读记录

婉襄拜下去。

她今日并不是来求和的,也并不是来替那些枉死之后,给家族甚至乡民增添所谓“光彩”的女子讨要一个说法。

她可以理解他,但不能苟同。

她已经丢失她的本心了,只能在最后道出她的来意:“淳亲王薨逝,朝野上下尽皆举哀,万望万岁爷念宗社重任,稍止哀恸,以免毁瘠过甚。”

婉襄勉强从大殿中央爬起来,踩到了自己的袍角,差点又摔下去。

她努力地朝着殿门走去,雍正绵软无力的声音忽而传来,“为社稷而痛惜朕的身体……你就一点都不疼惜朕吗?”

狂风骤雨似是都先在他的身体中肆虐,而后逃出去,逃至青天,协同风云作乱,令这世间事一片狼藉。

婉襄缓慢地转过身去,他仍然站在龙椅之前,用一只手撑在案几之上,整个人摇摇欲坠。

他用他的另一只手召唤着婉襄,“过来朕身旁。”

那仍然是她的心之所向,她怎么能不朝着他走过去。

在婉襄终于走到他身旁的时候,他立刻便用力地抱紧了她。

“京师微旱,福陵水涨,添设州府……十三弟病重,而今……而今……”这些都是这一个月来他所经历的事。

素服有别于金银线密密绣成的龙袍,有着另一种粗粝。

白茫茫大地让人心中空空,他的声音不复平日沉稳,捣碎了她全部的理智。她也用力地回抱了他。

“近一个月来,朕不思茶饭,辗转反侧,病势反复。昏沉的时候多,即便是龙体舒畅之时,胸口亦有一团瘴气不散,你可知是为何?”

婉襄并不需要回答他,因为她也是一样的。

他们都陷在彼此的困境里,那些因为立场和来处产生的困顿让他们彼此不相见,互相折磨。

“春日都过去了……”

从前是不能陪伴的惆怅,如今是当真没有彼此陪伴的遗憾。

而夏日……夏日他将要面对的是更多的灾难和痛苦。

“我会陪着四哥的。”

她手里没有山河万里,没有那么多的利弊需要权衡,但劝服她自己也并不容易。

她感觉到他身体的重量越发积压在她身上,山岳倾的那种恐惧压在婉襄心上。

她努力地支撑起了他的身体,望向他的面庞。

雍正已经闭上了眼睛,额上渗出了密密的汗珠,面色发红,他又起了烧了!

“苏培盛!苏培盛!”

她拼命地向外呼喊着,不知道稳住她慌乱的心更重要,还是稳住他的身体。

苏培盛听见婉襄的呼喊,迅速地打开了殿门。

恍惚之间似乎有无数的太监宫女朝着他们跑过来,一直到雍正在后殿之中歇下,婉襄仍然坐在东次间里微微地发着抖。

这一次皇后没有过来,新年与正月之中的事情已经耗尽了她的元气,在雍正离开圆明园之后,她并没有一同回宫,转而去了畅春园养病。

过来的那个人是熹妃,她并没有直接走进东里间去。

东次间中连灯都没有点,上弦月光芒微弱,她在婉襄面前停下脚步。

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

婉襄忽而想起来自己应该站起来,应该给熹妃行礼,可是她没有一点力气。

“今日万岁爷召理郡王入养心殿做什么?”

她哪里会知道这样的事,“嫔妾不知。”

婉襄的诚实并不能让熹妃满意,她的语调顷刻之间就变得尖刻起来。

“你不知?本宫却知道你进养心殿许久,弘皙才被万岁爷遣出。”

婉襄已经放弃了思考,“今年三月,雨泽愆期。三月二十五日虽得时雨,然畿辅雨泽……”

这不是熹妃想听的。婉襄缓慢地抬起了头。

熹妃的目光始终牢牢地钉在她身上,“刘贵人,你的命未必是攥在如今的这位皇帝手中的。”

野心勃勃,心存大逆。

“熹妃,你可知你此刻在说些什么?”

她是笃定了四阿哥会成为未来的帝王,或者也笃定了雍正很快就会将这万里江上送到他们母子手中。

所以她不再唤她的名字,假作亲和。

不对,不对……她的底气分明也并不是那样足的,她也在害怕,她害怕弘皙……

清廷之中有互相收养子女的风俗,雍正的思维向来异于常人……他才刚刚下令不许太监奉承皇子。

捕风捉影也罢,一定是他的皇子之中有人行事触及了他的逆鳞,这个皇子也未必就不是四阿哥弘历。

熹妃逼近了她,“后宫妃子不过只是君王的玩偶附庸,大清朝最有权势,真正母仪天下的女人在慈宁宫里。”

“刘贵人,你该做个聪明人。”

熹妃在盼望着他死。婉襄没法做个聪明人。

“嫔妾曾是永寿宫女,木讷迟钝,几时聪明过?“

“嫔妾此身唯知有君,万岁爷会千秋万岁,娘娘不必这样早便来逼迫他的妃妾。”

她平静下来,语气淡漠,“皇后娘娘还在呢。”

若是雍正当真……乌拉那拉氏会成为母后皇太后,牢牢地压她这个圣母皇太后一头。她实则连皇后都还没有越过去。

月色于室内沉淀再沉淀,熹妃和婉襄一坐一站,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僵持了许久。

在熹妃拂袖离去之前,她抛下了最后一句话,“本宫会让你知道,本宫与皇后之间,究竟谁才是胜者。”

第67章 旌表

“……小顺子, 进丞去了哪里?”

东次间中只点燃了一盏烛火,婉襄坐在那烛火对面,身上仅有幽暗微光。

雍正仍然沉睡着, 他的身体状况比年初时更为糟糕。

进丞是养心殿雍正身边另一个贴身太监, 而他昏迷许久,婉襄始终都没有见到他。

小顺子坐在婉襄面前的脚踏上, 越加压低了声音,“回贵人主子的话,进丞泄漏了御前消息,被万岁爷发往辛者库做苦役了。”

泄漏消息……

“是什么消息, 又泄漏给了谁?”这个问题,其实婉襄也不应当问的。

小顺子便左右张望了一下, 身体向着婉襄倾斜。

“这样的事,奴才只同主子您一个人说。”

太监的声音, 即便压得再低, 也总归是尖利的。在这样的夜晚伴随着他将要出口的内容, 令婉襄身上微微发寒。

“前几日万岁爷朱批之时走了会儿神,不小心弄脏了御案,便让进丞进来收拾。”

“这小子当了这样久的差还是不懂得动脑筋, 当着万岁爷的面偷看了密折上朱批的内容,竟还将这句话透露给了四阿哥。”

果然如此!

四阿哥弘历是未来的乾隆皇帝,哪里会像表面上看起来这样简单, 连摔碎了爱新觉罗·福惠留下来的一只玩具陶瓷马都要这般战战兢兢。

婉襄终究还是经不住诱惑, “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是说给谁听的?”

“这句话, 奴才倒的确听过……”

小顺子似有些犹豫, 但终究很快横下了心, “是万岁爷批复鄂尔泰大人的密折时写的,‘朕之关心,胜朕顽劣之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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