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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温非寒(12)

作者: 小吉安 阅读记录

陈非寒在路上磨叽了一阵,反思自己怎么就给了张先越那狗屁印象。他实在是累了——只要看文字书就累,看英语更是直接犯红眼病。这小子正要往艺体馆的方向走,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嗡地连震个不停。

“喂?”他赶紧小跑离开教学区,“干嘛呢舟舟。”

“舟舟你妈呢?我是你哥!”叶舟的火一下子就给勾出来了,“你真把我当老妈子使啊?下午喊我到学校来,完了电话也不打一个,我人到教导处了才知道你他妈找人签字转班儿呢?”

“妈不是忙着吗?”陈非寒大言不惭地说,“叫你来很正常啊。”

“屁!”叶舟气得一脑门烟花排着队上天,“你就会放屁!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啊?是不是又惹政教处不高兴了?我人还没站直就遭你们主任无情痛批!”

陈非寒舔舔嘴唇,干脆在操场上坐下来问:“怎么个无情痛批了?”

“你吴主任连客套话都免了!上来就说非寒他哥啊,你弟弟态度有点问题,你看看这些转文申请,都是零分模板。”

那是挺严重,陈非寒毫无人性地想,居然连一句好话都不说了。

“那你后来怎么回的?”他恃宠而骄地问。

“我当然是实话实说,”叶舟好心地把场景再现了一遍,“主任你别气,你想想看你都这样了,我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陈非寒:“……”

这他妈绝对是一个亲娘养的。

下午签字的时候叶舟还有些忐忑,他算不上监护人,满打满算才高三毕业。看着眼前有理有据的吴主任,他提上去的嗓子眼都不知该往哪儿摇摆。

无止尽的睡过头,无止尽的不想上课。奇了怪了,既然不想听,为什么脱了一层皮也要考到省城来?

“舟舟舟舟舟舟舟舟。”陈非寒小声骚扰着。

“别叫我舟舟,”叶舟恶心地说,“你又开始讨打了是不是?”

“舟舟,”陈非寒又执拗地念了一遍,“我以前是不是挺傻叉的。”

叶舟一愣:“傻叉?谁傻叉?”

“你说你自己啊?”他见怪不怪地说,“弟弟,你总算发现自己是个傻叉了,今年的诺贝尔和平奖非你莫属。”

“你他妈!”陈非寒怒骂一声,“滚你mua的蛋!”

今天是星期三,离迎新晚会还有小半月,很多班在操场上准备节目——周六周天是没人想搞这玩意儿的,除非他手机电脑全被家长没收了。

陈非寒老太爷似地一边溜达一边看,觉得每个人都在借准备之名行唠嗑打游戏之事。天色已经彻底暗了,繁星镶嵌在黑夜上,像极了为一场无名故事准备的开场幕布。

周围人声鼎沸。男生站在热闹的中央,却觉得四下安静极了。

他是茫然的,因为想做的事太多——

想做成的事,却一件都没有。

第9章 想成为

一年前,陈非寒刚成为仁礼中学的高一新生时,其实谁都不想认识。

他不懂该如何在人畜无害的环境里生活,不懂该怎样抑制初中时就形成的脏话习惯,不懂怎样做才能融入哪怕一点点。

第一次跟张先越说话,是因为两人拥有共同的好友。一个肚量跟肥肉成正比的胖子特意走到教室最后面笑着说:“你是陈非寒吧?我们认识一下?”

陈非寒没交朋友,反正寝室里也只有一个人,不会给班上的任何一个同学添麻烦。他保留着初中的习惯,用滑腔滑调的家乡话问:“你谁啊?”

“我是张先越,林骁的发小,”胖子说,“他说你屁事多,让我照顾一下。”

回想起来,高中生活稀烂无比绝对跟第一天就吵架有关,搅坏了风水。

“你他妈……是真的屁事多。”

张先越跑了大半个仁礼,终于在横肉甩烂之前找到了陈非寒。他揣着一兜的固体脂肪在男生面前急急刹车,气喘吁吁地说:“还……还他妈气啊?”

“没,”陈非寒坐在操场上,只觉得特别好笑,“你怎么老说脏话?”

“还不是你带的,”张先越一屁股坐下来,小胖手疯狂给自己扇风,“我发小说了,搞艺术的就容易想太多。”

“放屁,林骁的鬼话你也信。”

两人互相瞪了好一阵,最后谁也不妥协,往对方身上丢了一大堆拔下来的假草。

操场上到处是学生,随便抓一个问,基本是从小优秀到大。不仅拥有为孩子提供丰厚教育资源的三口之家,还拥有小城中学难以想象的生活圈子。

陈非寒和张先越忽然不想说话了。他们在一旁坐着,大概在找这些吵闹的缝隙中,究竟哪里才是自己的容身之处。

“你初中跟林骁一间寝室吧?”张先越想起儿时的事,在黑夜里好奇地问,“你觉得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是个神经病,”陈非寒甩开裤子上的假草,“我觉得只有神经不正常的人才能像他那样勇敢。”

“笑死,”张先越早有预料似地,一抽一抽地笑起来,“他跟你说了吗,那个神经到家的决定。”

陈非寒很茫然地问:“什么?”

张先越说:“他说难得考上了俊逸,要放弃体考当文化生。”

省城有两所百年名校,一所仁礼,一所俊逸,两校一南一北,竞争意识激烈到互不参加对方组织的大型联考。

事实上这攀比心理来的十分无厘头,毕竟两校走的完全不是一个路子。俊逸学业扎实,比的是顶尖高校的入招率,而仁礼学风开放,部分学生更偏向于争取国外offer。

“为……为什么?”陈非寒疯狂抑制脑子里的无名火,“受伤了?”

“不是,”张先越看向远处的高楼,“是想当医生。”

宛如平地一声惊雷,陈非寒被炸得脑袋瓜子冒火星。

他最讨厌的词出现了。

“想要”,“想当”,“想成为。”你他妈哪这么能想啊?!

明明可以靠现有的一切获得想要的结果,却非要为了所谓的“想成为”而换道。十六年来除了吃饭就是学习,除了学习就是睡觉的生活中,为什么总有人能找到自己的“想成为”?

为什么总是在做一些不自量力的决定,为什么总以为自己有完成的可能?

凭什么啊?!

张先越还有话想说,因为上课铃而不得不暂停。陈非寒怒火中烧,刚想骂娘,画室老师却来了电话。对方看样子在忙,周围稀稀拉拉的一阵杂音:“小陈吗?在没在画室里啊?”

在你妈呢。

没听到答复,老师只好自顾自补充道:“别翘二郎腿听见没?你身子一歪,脸就不对称。”

“没有,”男生微不可闻地啧了一声,“我今晚没在画室。”

“没在?”老师一愣,“你五张素描都练完了?”

练你妈个蛋呢练练练。陈非寒的声音逐渐开始转冷:“没有。”

“赶紧的吧,后天请了机构那边的老师,正好给你的素描指点一下,你的速写好像也没有系统地学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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