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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狂想(71)

陈不恪:“?”

却夏一眼不眨地盯着他黑漆漆的眸子,慢吞吞接:“不管做了什么,我都不会负责的。”

“?”

陈不恪这回是真气笑了。

他垂下手腕,哑着笑转向另一侧的车窗。

车程有将近一个半小时。

前面大半段,喝醉的却夏都是精神抖擞的——眼睛睁得很大,不搭话就不说话,腰板挺得笔直,和她清醒时候困懒小狐狸似的模样完全不同。

而等车开到近郊,不知是夜深人静还是酒意渐深,那双眼皮慢慢就蔫耷下去。

一副随时会睡过去的模样了。

商务车减速。

从主干道拐进居民区。

车上最前排的司机和最后排的助理都在心底长长地松了口气,莫名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而就在此时。

陈不恪懒懒回身,他垂眸睨着将睡未睡的却夏,停了几秒,忽然低声开口:“睡了么。”

女孩靠在座里,眼尾轻抬了抬。

遥远的音色带着某种熟悉又安心的感觉,她又垂回眼皮:“嗯…没睡。”

“真会断片?”

“嗯。”

“那问你的事情,也要一起忘了。”

“嗯。”

陈不恪转回窗外,望着车窗上模糊的侧影:“今晚的事,可以不管,可以不喝,”

他默然片刻,回神,“为什么逞能。”

车内安静了很久。

陈不恪原本以为自己等不到答案了,却在垂眸的最后一秒听见女孩声音很低地开口。

“因为…太可怜了。”

这个答案把陈不恪从某个思绪里拉回。

他眸底像结起一层薄霜,冷淡里抑着恼火:“你可以可怜别人么。”

话一出口,陈不恪就有点后悔了。

这话歧义太重,却没办法解释,因为本意也友善温柔不到哪儿去。

却夏却听懂了。

她窝在座里,声音埋在垂落的中长发间,轻得困倦:“就是因为我,觉得自己太可怜的时候没人帮过,看别人可怜时候,我才忍不住……”

陈不恪眼底情绪一停。

“太可怜是什么时候,”他嗓音哑下去,“比今晚还受欺负么。”

“是…决定进圈那晚。”女孩仰起脸,困得半眯着狐狸眼看他,忽笑了。

陈不恪回眸:“笑什么。”

“我不要人帮,只是想,”却夏眼皮低下去,声音轻下去,“只是想,要是那时候,也有人站在我身旁就好了……”

不必说什么,也不必帮什么。

只要站在她身旁就好了。

可是没有啊。

在被父亲抛下的支离破碎的家面前,在药瓶散落间倒地不醒的母亲面前,在凶神恶煞得将家门擂成重鼓的讨债人面前……

那个刚成年的女孩身前身后都空无一人。

那天起她就再也没人依靠了。

她只有自己。

渐渐按下的视线里,却夏觉得自己低下头去。

她好像看见了少女纤细的勒出红痕的手心,还有散落一地的、被撕成碎片的那封通知书。

那是她最舍不得的东西。

却夏弯腰想去捡。

扑通。

她跌进那片黑暗里。

“——”

陈不恪抬手,将昏睡过去的女孩接进臂弯。

回神他眉峰一松,对着怀里白皙睡颜好气又好笑:“这样你也能睡着么?”

自然没人回应。

陈不恪面上笑意渐渐褪去。

停了很久,他起身,把人轻轻扶回座里,然后半蹲下让她能攀着他不至于摔跌到座前去。

女孩睡得很沉。

她就靠在他肩上,茶色长发垂下来,藏起她半张侧脸,只露着细白的下颌和胭红的唇瓣。

她很轻很轻地在呼吸。

陈不恪的呼吸也跟着变得很轻。

某一秒里他才忽然从她侧颜上回神,眼神有些不自在地掠开了。

白毛顶流绷了会儿,故意动了动。

靠在他肩上的女孩滑了下,被他提前预料地扶回去——她略微醒了一下,在他肩上含糊地轻哼了声,就又要睡去。

“以后被欺负就喊人。”陈不恪低着侧眸望她,“热度不会蹭就算了,狐假虎威都不会,这不是你们小狐狸最擅长的么。”

“…唔。”

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女孩在他肩上蹭了蹭,找了个最舒服的角度窝住了。

陈不恪望着她,停过几息,转开。

“别的忘掉,这句就别断片了。”

“……”

后排。

无辜的助理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以免自己因为发出呼吸被老板想起,而在明天太阳升起前惨遭灭口。

·

这一夜,却夏睡得非常昏沉。

然后在正午时分,被陈不恪的逆子准点踩醒。

大概因为不是自然醒的缘故,最后一个没来得及做完的梦还清晰地停留在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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