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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隐(160)

见凤隐提起仙族这不甚磊落的过往,殿上一众仙人尴尬的咳嗽,不做声了,连惊雷上君也懊恼地张了张嘴,在御风上尊的摇头中呐呐地坐下了。

唯有华姝,她死死望着凤隐,眼底的怒火几欲倾盆而出。

澜沣死在九尾妖狐手中,至今嫌疑最大的便是鸿奕,凤隐居然不顾仙妖两族世仇,竟要和鸿奕结拜,她还有什么资格坐在这九重天上受仙人的叩拜?

华默坐在华姝身旁,瞥见女儿眼底的悲愤和怒火,一反常态地没有安抚,反而任由华姝的愤怒愈沉愈深。

“好了,此事便如此定下。常韵长老,狐族的王冠和本皇的话,你一并带回第三重天给你们陛下。”

“是,凤皇陛下,常韵告退。”常韵见满殿仙族上尊掌教在凤隐手里吃了个瘪,也不管自个刚刚也被凤隐驳了面子,笑着应道,行了礼领着妖君就要退出去。

一众仙君瞅着常韵得意洋洋的模样,差点磨坏了牙口,却偏生半点办法都没有。自家仙人前辈当年做了孽对不住前任凤皇,这小凤皇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自然不会为难她师君唯一好友的族人。

殿外,宴爽心底的怒火因着凤隐的回答散了大半,她透过殿门望了一眼王座上狡黠的凤隐,心底泛起奇怪又熟悉的感觉。

“慢着。”一道清冽的声音自殿上高坐传来,常韵顿住脚步,一抬头撞上了元启清冷的目光。

常韵心底一凛,拱手道:“不知元启神君还有何吩咐?”

“吩咐没有,你的问题本君尚未回答,本君好歹也是这寿宴的主人,让长老败兴而归,这不是本君的待客之道。”元启嘴角一勾,“长老刚才不是问,本君是这天宫的神君,还是清池宫的神君吗?本君现在回答你……”

他的目光一凝,淡淡的神威落在常沁身上,“本君从始至终都是清池宫的主人。但……”他声音一顿,愈加威严,“本君自一千两百年前拜入大泽山山门始,亦是仙族的一员,仙族安危,就是本君的责任。你可明白?”

常韵呼吸一滞,被元启这一声喝问变了脸色,她有些艰难地抬起手,干涩地回:“常韵明白。”

元启话一出口,一直神情淡淡的凤隐也微微凝了神色。她知道元启这话是说给她听的。

他是清池宫的神君元启,可同样也是大泽山的弟子古晋。在大泽山灭亡后,守住仙族的安危就等于守住了大泽山。他在问她,千年之后,她除了是凤皇,是否还当自己是大泽山的弟子阿音?

凤隐低下眉,掩住了眼底的情绪。

“明白就好。”元启像是对凤隐的情绪毫无察觉,看向常韵淡淡开口:“还有……”他声音微顿,比刚才更沉,“仙妖人三界开天辟地不过六万多载,有些老规矩怕是仙妖两族都不甚清楚。今日正好都在,本君便说一说。”

一听这话,殿上众人都愣住了。连常韵也有些不知所谓,莫名地朝元启望去。

“自上古神界而启,真神便拥有在上古神兽族中择选随身神兽的权利。我父择麒麟,炙阳真神择玄武,天启真神择紫龙,而我混沌一脉贴身而伴的神兽……”

元启这话一出凤隐便想起师君曾对她说过的话,眉一皱还来不及阻止,元启已经朝她望来,那双眼清冷如辉。

“向来出自上古神兽凤凰一族火凤一脉。”

元启的话掷地有声,不容置喙,响彻御宇大殿。

殿内一阵安静,随后此起彼伏的呼气之声骤然响起。

老仙君们看着常韵有些发白的面容,个个儿弯着眼望着王座上的元启,那慈爱骄傲的目光,只差上前拍着小神君的膀子夸一声“有种”了!

让你们妖族千山万水的来咱们九重天挖墙脚吧,元启神君简直是太威武霸道了有没有!

元启这话霸气得,连素来沉稳的御风上尊和昆仑老祖,都忍不住微微弯了弯嘴角。

想打凤皇的主意,也要看妖皇有没有这个本事。

“除了你们狐族的王冠,凤皇陛下的结义承诺,本君这几句话,亦劳烦常韵长老一并带回第三重天给贵族的妖皇陛下。”元启淡淡拂了拂手,终于落了声。

殿上常韵一张娇媚的脸上早已赤橙黄绿青蓝紫逐一变了个透,她张了张嘴挣扎了半晌,终于干巴巴地回了句:“是。”

常韵默默望了一眼王座上的凤隐,见凤皇陛下正瞪着一双凤眼看着元启,当即也不指望了,捧着一颗苦了甜、甜了又苦的心正要率领几个木桩子一样的妖君离开,岂料才走出一步,又生了意外。

“常韵长老,烦请一等!”

殿内,一道略显青涩的声音响起,虽不高扬,却十分沉稳。

常韵莫名其妙地回过头,随着众人的目光望去,御宇殿左上首处,一个青衣少年立起身,朝她拱了拱手,正是青衣。

见青衣突然起身唤住常韵,殿上仙人心底一紧。忽而响起当年大泽山就是亡在狐王鸿奕、也就是如今的妖皇手里,莫不是这小仙君见了常韵过于悲愤,要向常韵这狐狸寻仇不成?

常韵不认识这少年仙君是谁,可这少年能坐在天宫五大上尊之下,想必身份不简单。她拱了拱手,面露疑惑道:“这位仙君是……?”

“在下大泽山弟子青衣,见过常韵长老。”青衣从席位中而出,行到大殿正中,朝常韵微微拱手后,缓缓道。

常韵脸色一变,望着青衣犹显青涩的面孔,脸上神色比刚才更尴尬,甚至还带了一抹歉疚。

常韵身为狐族长老,自是知道自家陛下当初被大泽山闲善掌教护下,后来却毁了大泽山山门的事儿。元启身份独特,大泽山弟子的身份被淡化,可这少年仙君,却是大泽山山门里唯一还活着的人。哪怕当年陛下所为身不由己,可终究是做了背信忘义毁人山门的错事儿。常韵怎么也没想到青衣今日竟也会在这御宇殿上,否则她就算推遍妖族,也是不愿领着差事走这一遭的。

“青衣仙君,我……”常韵张了张口实不知该说什么,终是叹了口气,以狐族长老的身份朝青衣躬身行了半礼,道:“不知青衣仙君有何话带予陛下。请仙君放心,无论是何话,常韵一定如实转达。”

“长老误会了。”青衣面上神情不动,抬手把常韵扶起,温声道:“青衣今日并非要在这御宇殿上找长老和贵族陛下要一个说法,而是想请长老做个见证,把青衣今日在殿上的话带给陛下。”

青衣说完不待常韵开口,已经转身朝元启和凤隐的方向走去。

他立在御座三步之前,朝两人躬身拜下。

“大泽山弟子青衣,恳请元启神君和凤皇陛下重新调查一千年前我大泽山满门被屠的真相,还我大泽山上下一个公道!”

青衣三步之远的地方,元启和凤隐俱都敛了神色,静静望着他。

若是有人这个时候去望两人,会发现元启和凤隐在望着青衣时,眼眸深处那奇异的悲悯和哀恸。

除了御座上的两人,没有人知道,大泽山六万年恩泽仙基,只剩下这三人。

第一百二十章

殿外,听得青衣所言的宴爽眉头一皱,望向了御座上的元启,轻轻叹了口气。

为什么青衣会提前把这件事说出来,莫非时机已经到了吗?

她闭上眼,千年前的情景犹若昨日。

“为什么你不肯相信阿音,她没有说谎,鸿奕是被魔族所控才会做下那等错事,魔族真的现世了!”

清池宫里,宴爽满眼血泪,怒喝于那个始终不言不语坐在王座上的人。

“为什么你不信她,为什么你要剔她仙骨,除她仙籍,亲手把她送到华姝那个蛇蝎女人的手里,古晋,你到底在做什么!”

“好,你什么都不说,我这就去九重天宫敲响青龙钟,那些人害了阿音,冤枉阿音,我偏不让他们在天宫里做舒舒坦坦的神仙,我要让他们愧疚一辈子。”宴爽握着金鞭的手磨出了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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