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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痕/尖齿(76)

荣奇震惊,觉得他爱器成痴,简直是疯了:“宁秋砚!”他忙对周围的人喊,“快拦住他——”

消防员正忙着灭火、疏散人群,到处都乱糟糟的。

说时迟那时快,在人们拦住宁秋砚之前,居然被他真的找到空子钻了进去!

“下面来看一则新闻。今天下午15点21分,溯京音乐学院13号学生宿舍楼意外起火,现场火势凶猛,一百多名住校学生被紧急疏散……大火于45分钟后被扑灭,因火势太大,造成五名学生吸入浓烟住院,六间宿舍被毁。经过分析,初步判断是电路老化引起火灾,该栋宿舍楼修建至今已有六十二年历史,上次翻修是在十年前。据悉,溯京音乐学院的住宿费高昂,比同等大学宿舍均价高出百分之二十,学生们缴纳高额的住宿费却得不到应有保障……”

电视里播放着火灾画面。

记者正采访一名学生,宿舍楼外的人群和火灾现场作为背景出现在镜头中。

荣奇立刻站起来:“靠……我上电视了。”

画面中,光溜溜裹着被子还顶着鸡窝头的荣奇看上去分外显眼,他为此感到大为光火,恨不得马上冲进画面里把当时的自己拉走。

“应该不会有人能认出那是你。”

病床上的宁秋砚哑着嗓子说。

这时已经是晚上,荣奇早买了新衣服,穿戴整齐来看望宁秋砚。闻言,他转头对宁秋砚道:“你还是别说话了,我看着你就生气。那种情况你该冲进去吗?为了一把吉他还要不要命了?平时看你挺聪明,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强行降智。”

宁秋砚正是无名被浓烟熏得住院的学生之一。

被荣奇这么一批评,宁秋砚乖乖地闭了嘴。他自己也觉得当时的冲动有些离谱,这世界上确实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

吉他救回来了——他上去时火苗刚飘进窗户,卷着窗帘烧,吉他好端端地放在床底下的琴盒里,他背上就跑,在楼道里还遇到几个逃生的同学。

和他们一起出来后,被管理员狠狠地批评了一顿。

现在琴盒还立在床边。

宁秋砚被烟熏了肺和喉咙,需要住院观察,因为人不舒服,看上去病恹恹的。

荣奇不忍再说。

他知道宁秋砚平时对那把吉他有多宝贝,连他借来弹一下都不肯。他也识货,知道那吉他有钱都买不到,大概对宁秋砚来说还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总归是有惊无险。

荣奇给宁秋砚打了些粥之类的清淡食物,又陪了他一会儿才走。

宿舍不能住人,荣奇在外面开了个双人房,连宁秋砚住的份也考虑到,说是叫他出院直接过去。

荣奇走后,宁秋砚看着吉他发了一会儿呆,这才摸出手机,慢吞吞地回复信息。

他不是个擅长交朋友的人,但在这里,像他这样的人太多。

用不着虚情假意,只需要一起讨论一个课题,一起弹几个音符,便有成为朋友的可能。

火灾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听说宁秋砚因此住院后,工作室的学长很是内疚,认为是宁秋砚要是待在工作室就不会被波及了,群里的人七嘴八舌,都是关心。

宁秋砚报了平安,又看着他们讨论起这场火灾的始作俑者到底是谁,是该怪学校还是该怪使用违规电器的学生,不一会儿便眼皮打架,睡了过去。

凌晨三点,宁秋砚忽然从睡梦中惊醒,睁开了眼睛。

病房里的灯被护士关掉,只有走廊的灯透过门上的玻璃照进来。

枕头旁的手机亮着。

一条新信息出现在屏幕上。

来自那个……很久没出现过的名字。

关珩:[下楼。]

宁秋砚的心像被鼓槌重重地击打了一下,犹在梦中。待他再仔细地看了一遍那个名字,确认了信息发送的时间,确认了不是在做梦,便立刻翻身下床,几乎是连跑带跳地到了窗户边。

这里正对着医院的内部道路。

此时,一辆亮着车灯的黑色轿车正静静停在道路旁,尚未熄火,车子后座的车窗降下来,隐隐能看见一张俊美而略显阴柔的侧脸。

宁秋砚的心脏剧烈收缩,随后凶猛地跳了起来。

若有所感般,车里的关珩也转头抬眸,看向了楼上。

两人遥遥相望。

第49章

收到陆千阙的通知,是在关珩的休息时间。

那时不到下午四点,天还大亮着,陆千阙一般不会在那种时候直接打电话来。

关珩皱着眉问:“人呢?”

“被救护车送医院了。”陆千阙回答,又顿了顿,“他自己冲进去的,旁人拦都拦不住。”

关珩:“自己冲进去的?”

“是的,起火时他人不在宿舍。”陆千阙道,“据说是要进去取什么吉他,这小屁孩有点疯劲在身上,我知道他早晚会出闯祸。”

昏暗的卧室里,关珩坐在大床中央。

电话挂断后不过一两分钟,他便拿起手机,回拨给了陆千阙。

听到关珩要他订机票,陆千阙足足怔了好一阵:“您……您要去溯京吗?”

旁边有人来和陆千阙说话,陆千阙捂住手机,低低地回答了几句。

“先生。”陆千阙的声音重新传来,“我刚收到消息,他没什么事,只是呛了烟尘。抱歉,我该弄清楚情况,不该直接打扰您的。如果您担心的话,我今晚就立刻出发去溯京,好好地说他一顿,不用您亲自去……”

“知道了。”

这个决定很突然,但关珩的语气很淡。

“你订票吧。”

没给陆千阙反应的机会。

在去机场的途中,陆千阙又打过来一次,听语气有些兴奋:“飞机凌晨一点三十五分落地,不知道您可能会去,小宁又还没有毕业,那边的房子没收拾出来,不过我会尽快叫人去打理。宿舍还不能住人,酒店已经用您的名义订好了。我这边可以订差不多时间的机票,要是您需要,我会在那边和您汇合。”

天黑了,车子在沿海道路上疾驰,远处雾桐的城市夜景正不断后退。

关珩望着那和想象中差不多的夜景,懒声道:“你在高兴什么?”

“我高兴您的想法有所改变。”陆千阙道,“先生,很多年了。无论是因为小宁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猎食者总归需要回到猎场。”

“很多年了。”

关珩意味不明地重复这个句子,大概知道陆千阙的那通电话多少有点故意。

他没有发怒,随后唇角还浮现一点笑意:“的确很多年了。”

世界变化太快,日新月异。

但是从历史上来看,大体的变化都是一致的,至少需要一两百年才会出现一次质的飞跃。只要活得足够久,那么无论身处在什么时代,无论什么时候醒来,都不会错过那种剧大的变迁。

这时候出来,并不在关珩的计划内。

但计划是可以改变的。

人类的一生太短太脆弱,经不起什么波澜。如果什么都按照计划来,就会错过难得感兴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