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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痕/尖齿(74)

九月,宁秋砚带上行李和梦想,在溯京音乐学院正式报道。

*

渡岛取消开发计划的审批比意料中要棘手,迟迟没有下发,关珩也为此推迟了自己的计划。所幸只是程序繁琐,手下的人自会处理,不必再由他亲自出面。

十月,一切才尘埃落定。

渡岛与资本作斗争终于得以成功保留的事也传了出去,几位朋友打电话来,说要为此开庆祝派对。

关珩不喜吵闹,却不反感旧友聚会,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有几十年未曾见过面了,若是生命足够漫长,那么相聚便也会需要理由。

那天夜里,一架架直升机飞跃海面,降落在渡岛。

康伯安排佣人接待,将大宅周围的森林里都布置了夜灯,一眼看去,仿佛星河倒悬。

客人不过七八位,来自世界各地,外貌长相并不都像电影里那样出类拔萃,高矮胖瘦、年老年少皆有,但个个都谈吐优雅,穿着隆重得体,将这次聚会看得很重。

派对九点开始,他们只饮血,不喝酒,所以只是各自诉说这些年的变化与所见趣闻,氛围与人类认知范围内的派对完全不一样。

佣人们趁夜前往屠宰场,用保温箱带回温暖的动物血以供客人享用。

但不是所有人都像关珩。

长长的餐桌两旁侧,一部分客人端起高脚杯朝关珩示意,品尝自如,一部分客人则拉过身边的人,毫不避讳地咬破他们的手腕或脖颈。

晚宴进行得非常安静。

只有牙齿刺穿血管后,年轻男女轻声的呻吟。

他们都是客人自带的血奴。

这些人类不是为了钱财交易,就是因迷恋异类而心甘情愿,都不是强迫性质。

这种关系会一直持续到他们不再年轻、血液不再可口为止。

饮用动物血,或者豢养血奴,都是可以自由做出的选择,大家并不会因为想法相背而彼此不认同,作为掠食者,这种选择是随时都可以更改的。

午夜,聊天结束,派对转换主题。

这些人中不乏商人、学者、艺术家,为了庆祝渡岛得以成功保卫,纷纷带来来了精心挑选,抑或亲手打造的礼物送给关珩。

他们弹琴、跳舞,辗转于大宅一楼的各个房间,欣赏或介绍自己曾送给关珩的珍藏。

在关珩的画室里,一位客人望着搁置在画架上的肖像画,打量片刻后,忽然道:“我见过他。”

画上是一名年轻的人类男孩,有一双偏杏仁型的眼睛,那眸子乌黑,眼尾有轻微向下的趋势,显得忠诚、单纯,脸庞俊秀清瘦,满是涉世未深的少年气,因发红的双眼和有些悲伤的表情,看起来很是倔强。

关珩站在客人身侧,顺着他的话注视着那幅画,神情很淡。

客人的女伴走过来,挽住客人的手臂:“在那里见过?”

“是来我们学院考过试的学生。”客人是搞音乐的,几百年里痴迷不已,现在在溯京音乐学院任职,“我对他印象挺深。”

女伴不止是单纯的血奴而已,她与这位客人匹配,能让他获得在白日里自由行走的能力。

他或许会因为她而留在溯京几年,但迟早会离开,因此两人交往较为随意。

“印象很深?”关珩道,“为什么?”

“比较特别吧,是个有想法的孩子。”客人说,“加试作品都需要有场景构思,很多考生准备了影片或文案,他什么也没有,只是口述构思画面。面试那天他演奏的新作品我们其实已经很满意了,临时加试一首也是想考考他的应变能力,结果他拿出的第二首曲子还要更惊艳。”见关珩感兴趣,客人停下来,问,“怎么?他是关家的孩子?”

关珩轻描淡写地说:“不是,只是有缘见过的一个小孩。”

顿了下,又道:“的确很特别。”

“是啊。”客人继续道,“后来另一个老师有想过要找他把那首曲子买下来。我至今还记得那曲子的名字,叫‘昭昭’,说是光明、明亮的意思,很奇怪吧。”

“嗯。”关珩点点头,“是很奇怪。”

原来是那首关珩听过的曲子,名字还是关珩亲自起的。

“他说是写给喜欢的人的。”客人说,“构思画面是那个人站在阳光下的样子,说是希望那个人可以享受太阳,一直灿烂——”

客人说到这里,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声音戛然而止。

站在肖像画前的三人都同时安静了。

那意味着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关珩想,他果然预估得没错。

不需要陆千阙特地联络故人,宁秋砚凭自己就能通过考试,毕竟这种考试对宁秋砚来说真的不难。

只是关珩从来不知道,宁秋砚的这首曲子竟是为他而作。

派对在破晓之前结束。

随着客人们一位位地离去,短暂焕发生机、热闹整夜的大宅变得空了。

在三楼的卧室里,那扇双开门的背后,蓝紫色无尽夏花团锦簇。

精心的照料,有效地延长了它的花期。

关珩垂着眸,伸出手指轻轻碰了下它饱满的花球。

*

十一月,渡岛迎来了初雪。

远在千里之外的溯京则落了冰雨。

第48章

那天天很阴沉,乌云压境,空气中满是冷冽与阴郁。

早晨醒来,人就缩在被子里不想起床。

继续躺了十几分钟,宁秋砚还是咬着牙从被子里钻出来换衣服,后背与胳膊暴露在空气中,冷出一片鸡皮疙瘩。

室友还在睡觉,所以窗帘关着,房间里也没有开灯。宁秋砚轻手轻脚地去浴室洗漱,回来时室友已经开了一盏小灯,光线昏昏暗暗的,还不如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天光明亮。

“这么早你要去哪里?”

室友睡意朦胧地问。

学校宿舍是两人间,有独立的浴室和一个小小的茶水间。卧室里两张床并排放着,和衣柜一起列在窗户两侧,个人空间泾渭分明。

室友是同班同学,姓荣名奇,家境优渥,真正只是个玩音乐的人,脑中奇思妙想颇有鬼才,将来大概是不打算靠这个吃饭的。

刚搬进宿舍那天两人打了照面,宁秋砚先问好并简单介绍了自己。荣奇便奇道:“不该啊,面试的时候人不多,我怎么会对你没有印象?”

“面试有好几批。”宁秋砚说,“我也没看到过你,所以我们应该不是同一天参加面试。”

“说得也是。”荣奇身高腿长,放下行李就往凳子上一坐,纨绔子弟似的,“那看来住宿舍还是不亏,我原本打算住外面的,就怕遇见什么不爱干净的牛鬼蛇神,但现在看你挺顺眼。”

宁秋砚:“……”

荣奇说:“你刚说你是雾桐的?”

宁秋砚点点头。

“雾桐是靠海城市啊,有很多漂亮的小岛。”荣奇问,“听说有个叫渡岛的还被私人买了。现在我们国家还能让私人买卖岛屿吗?”

宁秋砚:“……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