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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痕/尖齿(55)

于是,他诺诺道:“……我没有想要杀死一个吸血鬼。”

关珩:“若是对方想杀死你,你怎么办?”

难道关珩告诉他这个秘密,是想告诉他要如何自保?

他有点丧气地回答:“我打不过的,没有办法把他们弄进大面积的水里,只能跑得快一点。”

关珩:“跑不掉呢?”

如果还在合约续存期,那么他还可以向关珩求助。

如果是以后,他们再没有什么关系,那肯定就是不可以的。

所以宁秋砚一时语塞,干脆不答:“……”

宁秋砚身上时而有种破罐子破摔,或者自暴自弃的气息。但奇怪的是,若是塞给他一个正面的选择,或者是一点指示,他又会顽强地振作起来,直到遇到下一次破罐子破摔的难题。

关珩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拼图。

宁秋砚说得没错,人类靠个体的力量的确无法和吸血鬼抗衡。

当然,他不会让这个人类陷入那样的境地。

拼图室的确比楼下要清静得多,一旦他们都不说话,就安静得只剩下宁秋砚的呼吸与他们挪动拼图块的细微声响。

若不是关珩的存在感太过强烈,宁秋砚会觉得这房间里只有自己。

……关珩有呼吸吗?

宁秋砚忽然想道。

他屏息聆听许久,都无法找到确切的答案,一抬头,关珩却正用那双冷淡、不羁的双眸看着他,还启唇道:“我已经很久没踏上过渡岛以外的陆地了。”

宁秋砚的思绪马上被带他全部带走:“很久?”

“嗯。”关珩道,“一百多年。”

房间里短暂的沉默过后,关珩开口:“给我说说外面的变化吧。”

变化?

宁秋砚想了想,这两百年里城市逐渐扩大,高楼大厦拔地而起,人们不再书信来往,而是发明了电脑,手机,出行抛弃了车马,都是高铁飞机。医疗上发现了青霉素,开始了抗生素时代,可以3D打印器官……这些对于一百多年都出过渡岛、没见识过的人会不会信息量太大了?

关珩:“宁秋砚。”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关珩适时出声,微不可查地挑了下眉,神情戏谑。

宁秋砚骤然醒转,脸一下变得很热。

救命。

关珩可不是什么行将就木的老古董,关珩是每天通过手机回复他问题的人,是拥有高科技游戏室的人,是拥有整座现代化设施的、渡岛的主人。

他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关珩似乎总能一眼看出宁秋砚的内心想法,大度地没有和他计较。

在宁秋砚说“我不知道怎么开始时”,关珩道:“那就从你小时候到现在,雾桐的变化,或者生活上的变化开始讲。”

“哦。”宁秋砚乖乖应了。

他整理了一下思路,发现还是无法找到确认的切入点,网络时代还有什么是新鲜事?

关珩没有催促。

拼好手下的一整个图案时,宁秋砚说:“我小时候和妈妈去甲花岛,坐的是一种烧柴油的渔船。那时候船只都是私人运营的,里面改造了座位。旺季时用来载乘客,淡季时就又用来捕鱼,所以船上总是有很大的鱼腥味。我只去过两次,每次的印象都很差。不过前几天我看政府的宣传片,发现现在都换成了豪华渡轮。”

“嗯,雾桐想大力发展旅游业。”关珩说,又问,“你去过甲花岛?”

甲花岛在雾桐市的另一侧海域,是著名的旅游景点。

较之渡岛,它更大一些,距离陆地也要更近一些,但不知是否是年岁久远记忆模糊,宁秋砚觉得渡岛比甲花岛要美得多。

宁秋砚点点头:“去过。那时候去那里的都是本地人,岛上只有一家小旅馆,林子很深,开放区域不多,所以很少有游客在那里过夜。但是听说这几年那里全区域开放了,有智慧地图,还入驻了三家豪华酒店,变化很大。我高中的毕业旅行,学校就是组织学生去的那里,不知道那里到底怎么样了。”

关珩:“你没参加?”

宁秋砚说:“是的。”

那时候要照顾即将离世的母亲,宁秋砚没有参加毕业旅行,那段日子实在太难熬,直到现在想起来仍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不过,房间里的气氛实在太好了,宁秋砚很喜欢这样和关珩聊天的感觉,便又继续顺着话题说:“我那时候有点忙,也没什么钱,就没有参加。”

关珩没有搭话,可能是在等着宁秋砚自己说下去。

宁秋砚本不想再说的,但不知为什么竟然有种想吐露的欲望,于是他就这样在关珩面前剖析了自己:“而且因为前两次都是和我妈妈一起去的,我们有太多美好的回忆,甲花岛对我来说意义很特殊,她去不了,我也就不想再去了。”

几秒后,关珩跳过话题,没有让宁秋砚走向伤感。

他问:“还有别的呢?”

“别的?”宁秋砚迷蒙地问,“别的城市变化吗?”

关珩:“嗯。”

宁秋砚道:“别的城市我去过的就更少了,长这么大我只去过一次溯京,还是在高一的时候。”他不好意思地说,“我其实没怎么见过外面的世界,也不有趣,讲不出好的例子。”

关珩说:“无趣的人不会在耳朵后面纹爱心。”

刚刚才被顾煜提过,因此宁秋砚下意识捂住耳后,耳朵发烫,他告诉关珩:“这个,就是那年去溯京的时候,偷偷纹的。”

和苏见洲一起纹的。

那时还被纹身店的老板认为他和苏见洲是一对。

纹这个爱心其实是有特殊意义的——宁秋砚那时刚发现自己的性取向,迷茫不安,但得到了苏见洲的鼓励。于是他叛逆地纹了这颗爱心,勇敢地接受了自己的不同。

只不过顾煜是小孩子,宁秋砚没办法把原因对他说出口。

可是,好像也无法对关珩说出口。

关珩却洞悉一切般,精准地问:“因为这个才总是拒绝别人吗?”

宁秋砚条件反射道:“不是的。”

等等,关珩是不是察觉了他的性取向?

宁秋砚心里突突一跳。

话题停止了。

关珩不是个八卦的人,更对一个人类少年的感情史没有特殊兴趣,与其说是与宁秋砚聊天,不如说是找个人解闷而已。每周一次与宁秋砚的见面,每周一次的拼图之夜,都是关珩一成不变的生命日常里,偶尔出现的消遣。

关珩可以进行这样的消遣。

但他要是乏了,便会站起来,掸掸睡袍上不存在的灰尘,迤迤然离去。

这大概也是宁秋砚在渡岛的后两天总是见不到他的原因。

冷静下来后,宁秋砚开始思考。他怀疑关珩会这么问,肯定是知道了他在图书馆遇见冉然的事,知道他曾经对追求者的拒绝。

关珩知道他的所有,他却除了那些通过提问才得知答案的事,对关珩一无所知。

宁秋砚有点气闷,也有点不服气。

可能是这些天来他的胆子变大了,他摸得准关珩对他的忍耐限度,知道关珩不会生气,张口便反问:“那您呢?您又为什么总是拒绝别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