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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痕/尖齿(47)

在协议续存期间,宁秋砚过承诺一切都将交给关珩,包括他身体、行为和思想,只要他履行承诺,关珩便会无条件给予。

被提醒后的宁秋砚终于明白了这一点。

关珩的长发挽在耳后,果然满足了他的要求:“嗯,你每天可以向我问一个问题。”

宁秋砚有些意外:“每一天?”

关珩道:“如果你觉得太多,我们可以减少。”

宁秋砚立刻说:“不!我没有。”

关珩似乎觉得他的反应很有意思,右手肘靠在曲起的膝盖上,长袍因动作上移,露出了同样苍白的脚背。

这个动作很懒散,带着一种纵容。

“今天想知道什么,问吧。”

第30章

宁秋砚有无数个问题想要知道,但关珩给了他询问的权力,他又忽然不知道要问什么了。

只能问一个问题的话,那么他最想的知道的是哪一个?

手里拿着新的拼图块,但宁秋砚在根本没再看它将要被放在哪一个位置才会正确,他只是拿着,大脑在急速转动。

还好关珩有足够的耐心。

他并没有催促宁秋砚,而是开始拼拼图。

关珩手指修长,找拼图也很快,他好像总是能拿到正确的一块,顺利地放到正确的位置。没过几分钟,他就将宁秋砚原本的破碎图形完善了一小圈,进度得到显著提升。

而这时宁秋砚终于想到了第一个问题,来使用他得到的第一个机会:“您杀过多少人?”

关珩的手轻轻一顿,将拼图在指间灵活反转,收了回来。

他的表情没怎么变,似乎对宁秋砚提这个问题并不意外,不过他看过来的眼神——宁秋砚心蓦地一紧,竟有些越距的后怕,而关珩明显察觉到了。

这的确是对于人类来说最想知道的问题。

但宁秋砚耍了个小聪明。

他没有询问关珩“您有没有杀过人”,而是问的“您杀过多少人”。

哪怕是换作任何一个上位者,都会觉得被冒犯,若是遇上一个伪善的,说不定还会因此而恼怒。

宁秋砚虽然有些后怕,却不觉得后悔。

他存了一点在“边缘试探”的小心思,下意识地觉得,关珩应该不会对他怎么样。

宁秋砚猜对了。

关珩果然没有计较他的小心思,启唇道:“不记得了。”

这怎么能算一个回答呢?

简直就算是耍赖。

宁秋砚没忍住反问:“您不记得了?”

“嗯。”关珩看着他,凤眸中情绪流动,难辨喜怒,“我杀的人太多,时间久远,我也没有杀人后计数的习惯。”

关珩讲起“杀人”轻描淡写,宁秋砚听得头皮发麻。

什么叫杀人太多,没有计数习惯?

关珩到底杀过多少人?

“一千多年前,庆朝,一场边境爆发的战争。我在那里杀了三个月。”

关珩不紧不慢地描述道,轻轻阖起眼皮,仿佛陷入了回忆。

“刀砍得卷了刃,闭上眼睛都能听见亡魂在哭。马蹄踏在血泥里,身上染的血腥味一整年都洗不干净。那年战争结束后,边境郡县的人少了一大半,直接成了一座空城。”

宁秋砚讶然:“……战争?您曾经当过兵?”

关珩睁开眼,道:“我是嫡长子,随父出征,第一次上战场就领了一队步兵,深夜突袭敌人粮草营,大捷。”

若说方才关珩还因为战争亡魂而语气低落,此时讲到当年的首次大捷,却又有几分男人的骄傲血性。

这样的气质在他身上其实很矛盾,但因岁月洗礼,却又奇妙地融合。

宁秋砚受到震慑。

他所生活的这个时代世界和平,战争只存在于历史书里,这还是首次听见战争亲历者的讲述。

不过,一千多年前的庆朝吗?

他猛地意识到,关珩竟然已经一千多岁了……

原先他只知道关珩肯定是比陆千阙的大的,却从没想到过对方的年龄竟然是陆千阙的十倍。他来不及消化这个信息,对自己的提问还有许多疑虑。

“那是在您转化之前的事了吧。”

宁秋砚用了网络上看来的词语,关珩没有纠正。

“那,在您转化之后……呢?还有没有杀过人?”

比起那个,宁秋砚更想知道的是关珩成为吸血鬼以后有没有杀过人。

关珩说“有”,毫不避讳这一点,但仅仅是一个字,没有进一步解释。

或许对于关珩来说这样的答案显而易见,宁秋砚的试探是多余。

宁秋砚背上又开始发凉了,但好奇还是胜过了畏惧,忍不住又问:“那您是怎么转化的?”

关珩提醒:“这是第二个问题。”

宁秋砚:“……”

关珩无情地说:“你今天的机会用完了。”

宁秋砚只能闭嘴,脸颊微微鼓起,开始认真观察手中的拼图块。关珩陪他待了很久,在他第二次打瞌睡时,才叫了他的名字:“宁秋砚。”

宁秋砚迷茫地睁开眼睛。

看见关珩站起来,对他说:“去睡觉。”

头上便是一重。

关珩离开房间后好一阵,他才迟钝地反应过来,刚才关先生好像……又一次摸了他的头。他坐在那里怔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爬起来,拖着发麻的双腿往楼下走。

止不住耳后泛起来的热意。

*

关系的忽然缓和,让宁秋砚有点失眠,大约凌晨两三点才睡着。

楼下没有网络,有好几次他打开手机的连连看,但他在注意到头顶的天花板时,都又老老实实地关掉了。

第二天按照惯例,宁秋砚是不吃早饭的,所以他起得有点晚。

康伯来敲门时已经是早上十点,宁秋砚睡眼朦胧地起床开门,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康爷爷,我睡过头了。”

“不用道歉。”康伯笑眯眯道,“先生有吩咐,说今天不用太早叫你。”

宁秋砚更加羞赧了。

难道说昨晚他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声音,也被关珩隔着楼板捕捉到了吗?

宁秋砚自觉去洗了澡,换上干净的衣服,这才跟着康伯往三楼走。他到时,凌医生已经在三楼房间外的小会客厅了,见到他来,凌医生很自然地打了个招呼。

“早啊小宁。”

“早,凌医生。”

关珩不在这里。

凌医生看了看宁秋砚,说道:“听说你最近的睡眠质量都不是很好,一会儿跟我去拿点安神的口服液,会对你的睡眠有点帮助。”

宁秋砚点点头:“谢谢凌医生。”

“不客气。”凌医生没打开医药箱做什么准备,而是对宁秋砚说,“你进去吧,出来以后我帮你消个毒,你能醒得快一点。”

宁秋砚有点没听懂,直到他注意到凌医生没有和他一起进房间的意思,才记起来上次凌医生就说到过,他们现在已经用不着再“做样子”了。

先前他什么都不知情。

不知道关珩的身份,也不知道关珩要如何“进食”,所以每次来献血时,凌医生都会做一个假装抽血的步骤。当时宁秋砚还对凌医生抽的血量产生过疑虑,却从未意识到那是对他的一种“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