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咬痕/尖齿(42)

宁秋砚没有说话。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关珩又告诉他:“未经我的同意,他们告诉你的只不过是皮毛而已。”

这点宁秋砚猜到了。

不管是陆千阙、凌医生还是康伯白婆婆,他们看上去都告知了他一部分真相,但仔细一想,就知道他们都只是保留性地给宁秋砚提供了答案。

比起种种谜团让宁秋砚更加不解的一点是,除去陆千阙不说,这些人类为什么会选择留在这里,又是为什么愿意心甘情愿地给关珩服务。

渡岛遗世独立,人们共同守护着这里的秘密。

难道其中还有什么他不了解的可怕真相?

宁秋砚现在已经不想了解了。

虽然关珩的意思像是在说,如果宁秋砚向他请求的话就会得到解答,但宁秋砚一声不吭。

关珩终于松开了宁秋砚的手,说:“我提醒过你不要再去N°。”

他的语气只是陈述一个事实,没有责怪,也没有遗憾或者惋惜,非常平淡,似乎永远都处变不惊。

宁秋砚被关珩碰过的手腕空了,那一块皮肤倏地热了起来。

他努力平复那炽热的感觉,去理解关珩话里的意思。

从遇到小混混那晚起,关珩就给了他警告。

如果他听关珩的话不再去N°,就不会再和Ray有接触,更不会看到那个视频,那么,后面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也许他还是会因为种种蛛丝马迹去猜测关珩的身份,但他只要听关珩的话,那么直到献血的协议结束,他也不会发现关珩的秘密了。

陆千阙说,关珩一直都希望他不用知道这个秘密。

经过宁秋砚的思考,他不得不确认了,关珩的确一直都在用心地确保他远离这一切。

他也确认了,关珩的约束从来就不是他想象的那种约束。

这几天,每当宁秋砚想起这个,就会羞愧得难以自制,恨不得钻进海水里给自己降温。仿佛从自己构筑的美妙处一脚踩空,他彻底惊醒,然后对自己在生活过得一团糟时脑补的一切难以置信。

他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倾向。

见他不说话沉默着,关珩道:“你发现了不该知道的秘密,已经得到了惩罚。”

宁秋砚抬头,看见关珩找到一块正确的拼图,将它放在宁秋砚空缺出来的位置。

然后,关珩淡淡道:“接下来你只要足够听话,就什么也不会改变。”

这一刻宁秋砚产生了错觉,好像真的什么也没发生过。

一切都过去了。

“把扣子扣上,这里温度很低的。”关珩转头,垂眸看着他,“人类。”

*

接下来生活真的一如往常。

宁秋砚没再见到关珩。

关珩犹如一个收起了爪牙的恶魔,那夜只是短暂地露出了本性。

宁秋砚把拼图完成了一个角。

第二天吃早餐的时候康伯告诉他,关珩提议他可以从相对大一点的动物图案开始,因为这幅拼图如果从角落开始,就会重新变得很艰难。

宁秋砚重新来到拼图室,地上散落的拼图还是他离开前的样子,根本看不出关珩来过的痕迹。

晚上,宁秋砚又得到了一个冰淇淋。

康伯站在餐桌旁,彬彬有礼地告诉他:“天天拼图难免乏味,久坐低头对身体也不佳。这里还有图书室、艺术藏品室,你都可以去参观。”

第一次来渡岛的时候,康伯就给过他这样的建议。

宁秋砚点点头。

康伯又说:“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去问先生,他不会介意你打扰他的。”

宁秋砚抬头看向楼道口,那里什么也没有。

以那夜为临界点,这座岛屿似乎在逐渐揭露神秘的面纱。

宁秋砚注意到佣人们的工作规律,注意到窗帘什么时候合上,什么时候拉开。他站在窗前,也注意到从养殖场来的车会在什么时候抵达,提出来装着新鲜血液的保温箱。

岛上的生活恢复了平静,不再是沉闷的、冗长的,宁秋砚甚至觉得一天的时间似乎一眨眼就过去了。

关珩没有咬他,至少他的记忆里没有,他猜可能就像第一次发现咬痕那样,他说不定在什么时候有过断片。

这无疑很惊悚,可有些事实,本就不该出现得赤裸裸。

宁秋砚参观了二楼像图书馆那么大的书房,也看了一些关珩收藏的艺术品,他来去自如,要去哪里都无人打扰。

离岛前的下午,宁秋砚进入了一间画室。

在这座迷宫一样的建筑里,处处都隐藏着想不到的宝藏。

来自西洋的、古代的各种画作都被收藏在了这里,它们或许寂寂无名,或许价值连城,都被主人一视同仁地堆在角落里,挂在墙壁上。

画室中央有一个很大的画架,画架上一幅半成品固定着,薄纱随意搭在上面,调色盘里残留的颜料尚未干透,似乎画它的人刚刚离开。

宁秋砚吓了一跳,下意识退了几步。

画室里很安静。

待他的心跳平复后,他才意识到现在是白天,关珩不会出现在这里。

他悄悄地走近了,画上是一座灯塔。

宁秋砚一眼就看出来它属于渡岛,是自己常去的那个。

与这完全不透光的阴暗建筑里不同,那幅画的色调非常明亮。

灯塔立在蔚蓝色的海岸线,云彩后方,金灿灿的日光倾泻,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反射出绚烂的光点。美不胜收。

宁秋砚几乎着迷了。

他在现实世界里,也没有看到过画上这么美的日出。

关珩为什么要画这个?

难道关珩见过这么美的日出吗?

待他疑惑着转身,不经意间碰到了桌上堆着的一些书。书散落在地,把它们都捡起来的时候,宁秋砚捡到了一张照片。

照片应该有些年月了,四角泛着黄,画面都是黑白的。

关珩坐在一张宽大的横榻上,长发习惯性地挽在耳后,身穿同样有些年代感的束袖衬衣,俊美的脸庞带着一丝骄矜微笑。

他的身边还有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女孩,圆脸圆眼睛,穿着漂亮的蕾丝裙,乖巧地站在那里。

两个人都看着镜头。

宁秋砚觉得照片里的横榻很眼熟,他很快想起来,它有些像他在关珩房间里见过的那张。

他把照片翻过来一看,上面的笔迹已经晕染了。

一行字写着:1960年4月,白芷兰与关先生,于渡岛。

第27章

1960年。

白芷兰。

关先生。

这几个信息很明确,使宁秋砚很快就联想到了年逾古稀的白婆婆。虽然并不十分确定,但他大胆地猜测,白芷兰应该就是白婆婆的名字。

当年照片上的那个小女孩,如今已经白发苍苍,而关珩……

在回去雾桐的船上,宁秋砚回想起照片上那个与现在一样年轻的关珩。

时光在关珩的身上静止了,如死去的人一样,关珩永远停留在了那个年纪。

现实对宁秋砚来说变得更加朦胧,从在Ray的手中看到视频,到见识过凶残可怖的“低等怪物”,再到陆千阙毫不避讳的谈论之词,本来清晰的事件脉络再次变得模糊,冥冥中属于超自然生物的力量,让宁秋砚难以完成对世界观的彻底颠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