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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痕/尖齿(41)

他想了想,找到一个不那么血腥的说法:“只有在打算完全咬死猎物的时候,完全体才会释放大量毒液,否则,绝对不会轻易释放。”

宁秋砚似懂非懂,但没有再问。

凌医生收拾完东西,又说回了刚才的话题:“其实,先生比较喜欢鹿血。等春天你就知道了,渡岛的鹿很多,不仅限于养殖场,山林里也有许多放养的,我们一般不会宰杀鹿。”

凌医生又说,春天的渡岛与冬日完全不同。

还说宁秋砚下一次来就是在初春,到时积雪消融,鸟儿回归,另有一番叫人惊艳的景象。

*

翌日,康伯敲响关珩的门,说宁秋砚已经准备好了。

关珩知道对方在拼图室。

关珩来到拼图室里时,宁秋砚已经拼了一个角。

他一大早就起来洗澡,换衣服,没让康伯带领就自己上楼来了。

这是他们继那晚以后的第一次见面。

宁秋砚很安静,听到关珩的声音抬头看了看他,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澈无比,那些惶恐与不安都消失了,和初次来到渡岛时没什么区别。

“关先生。”宁秋砚主动开口,“早上好。”

“早。”关珩淡淡道。

拼图室相对空旷,关珩没来时,宁秋砚觉得这里宽敞极了。

关珩一来,这里又变得似乎很狭窄,关珩这天穿了一件样式简单的衬衣,松松地勾勒出他高挑优越的身材,不那么正式,存在感却强得让人难以忽视。

“你的手机。”关珩伸出手,把东西递给跪坐在地上的人,“陆千阙带上岛的,锁屏壁纸不错。”

宁秋砚终于露出点不一样的神情,有点受宠若惊地把手机拿了回去:“谢谢!”

他这时还没想到为什么陆千阙要把手机给关珩。

关珩问:“合照上是你的母亲?”

宁秋砚点点头,“嗯”了一声,打开手机翻看内容。

他只很快地随便翻了两下,就鼓起勇气做了什么决定一样,对关珩道:“我有话想和您说。”

“说。”

“上次您让我在冥想室思考,让我重新认识我自己。”宁秋砚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我发现我不认识我是谁了。”

关珩沉默着,似乎在等他说下去。

宁秋砚把目光放在面前的拼图上:“我可不可以终止协议?”

窗帘紧闭着,室内灯光明亮。

少年的侧脸显得沉静,如一夜长大。

“您帮我还给姨妈的钱,我会想办法还给您。”他只说这个,没提作为礼物意义不同的吉他,“当时我并不知道您会帮忙一次性付清,所以我可能也做不到一次性给,但是我会还的,我可以联系陆千阙,按时把钱——”

“抱歉。”关珩打断了他,“我无法终止协议。”

宁秋砚没再说下去。

可能他已经猜到了结果,只是徒劳无功地试一试而已。

关珩说:“一旦开始就停止不了了。”

宁秋砚应了声:“那么除去这一次,就只有三次了,对吗?”

他加重了“只有”两个的语气,像在确认一个期限,一个承诺。

关珩:“嗯。”

宁秋砚放下手中的拼图块,手指移动到自己的领口。

他像在履行“把我自己交给你”的诺言,一点也没有疑虑地这样做了。

他穿着一件毛绒外套,牛角扣是冰凉的,白皙的手指有些轻微的颤抖,它们将扣子一颗一颗地解开。因为低着头,衣领敞开的同时,能让人从上方的角度看清他逐渐暴露出来的,清瘦的后颈。

这是一场献祭。

牛角扣解开到第四颗时,关珩轻易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第26章

宁秋砚肤色白, 但关珩的更加。

那只手很大,手指长而有力,指尖干净, 看着就养尊处优。

但是很凉。

关珩的体温还不至于到冰凉的程度,就是觉得没有热源, 像关珩现在的眼神。

“你的心跳得很快。”关珩松松地扣着他的手腕, 说, “脉搏也是。”

宁秋砚当然知道自己的心跳很快。

他也知道不管看上去多镇定, 其实他在肉眼可见地轻抖着。他不知道关珩要怎么开始,但是通过资料的查询与上次脖颈旁出现的两个血洞,他做了这样的判断,所才这样做了。

宁秋砚的毛绒外套里面还有一件毛衣, 毛衣是普通领的,他本打算脱掉外套, 现在被关珩一拉,他就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听到关珩这么说,他抖的更厉害。

果然,关珩的听力敏锐得可怕,不管他再怎么伪装, 关珩也轻易就能洞悉他的内心。像关珩说的,他本来就是个不经吓的, 作为一个人类面临比自己强大数百倍的生物, 他几乎是彻底的畏惧。

“为什么?”

“……”

“你在怕我。”

宁秋砚急促而轻声地喘息着, 在安静的房子里分外清晰。

他不敢看关珩,只示弱般道:“我只是想您可以方便一点。””

关珩道:“用不着。”

这样说着,关珩仍然没有松开他的手。

宁秋砚不知道要怎么办了,他根本猜不到关珩的用意。

关珩手心的凉意从手腕开始, 麻痹了他整条手臂,仿佛轻轻一折,就能把他折断。可事实上关珩的动作非常轻,让他有被呵护的错觉。

关珩问他:“这两三天你都想了些什么?”

几天不见,关珩给了宁秋砚思考的时间。

宁秋砚好奇、敏感,单纯。

事情发生以后,宁秋砚没有吵闹也没有崩溃,和他这个年纪的人类都不一样。

那夜,宁秋砚没有选择去车上,而是坐在屠宰场门口,关珩出来看到他时无疑是惊讶的。事情到了那一步,分明已经超出了人类的接受极限,但宁秋砚固执地停留在那里,等候着房门内的一切发生。

那举动像飞蛾扑火,是在给真相找一个无法再模糊下去的理由。

关珩竟看不懂他。

宁秋砚回答道:“您不用担心,我不会逃跑,也不会把你们的事情告诉别人。”

不害怕,不背叛,不逃跑。

当初关珩要求他做下的承诺到底是什么,现在变得清晰明了。

这几天宁秋砚想清楚了,原来从一开始关珩就是在针对这件事情做要求。

宁秋砚不想知道他对于关珩来说有什么特别,也不想再去探寻关珩到底是什么。他只是有些厌恶这样的自己,因为即使到了这一刻,他还是会被关珩的表象所迷惑,控制不了内心的朦胧情感。

这里不是他该踏足的世界,他既然已经明白了真相,就该在保全自己的情况下,迷途知返。

关珩听完他的回答,说:“我不担心。”

宁秋砚:“……”

可能就算告诉别人也不会有人信吧。

普通人大概会觉得是他疯了。

这一刻,关珩又变成了最初那个宁秋砚认识的关珩。

他耐心地问:“想了几天,就没有别的想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