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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痕/尖齿(4)

他跟着康伯下了车,踏过枯萎的草坪,再走上长长的木栈道,进入了建筑内部。

佣人迎上来接他们脱下来的外套,宁秋砚说了句不用了,站在玄关朝里看。

好暗。

这是宁秋砚进屋的第一感觉。

外面已经是阴天,可屋子里比外面还要暗。

大厅中央点着暖炉,室内很暖和,和室外的冰天雪地是两个世界——但所有的窗帘都是合起来的,所以别说漏风了,哪怕一丝光线都别想照进来。

玄关则是一条长长走廊,壁灯亮着橘色光晕,连着不怎么明亮的吊灯一起,堪堪组成了全部的照明光源。

如果不是刚从外面进来的话,宁秋砚会以为现在不是白天,而是深夜。

这样的环境真的适合病人居住吗?

人们走路的脚步都是很轻的。

有人走过来小声问了句什么,康伯便对宁秋砚说:“我先带你去休息,医生会马上过来,他们也会把食物送到你房间,晚上再去餐厅用餐。”

宁秋砚应了。

正好他也不想在这么压抑的环境里久待,因为这里果真像康伯说的,有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让他毛骨悚然。

岛上可能真的很久没来过新人了。

“跟我来。”康伯说。

他们穿过昏暗的大厅又上了同样昏暗的二楼,再经过几个功能厅,穿过另一条冗长走廊,才来到了宁秋砚要住的房间门口。

宁秋砚完全没有记住路线,全程有些恍惚,这里大得就像一个迷宫,让他找不到方向。

“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迷路了。”

打开房间门后,康伯示意他看墙上的一个铃铛:“如果你想去逛一逛,就按这个铃,会有人来带你去。当然,你想自己逛的话请随意,除了不要上楼,一、二层每个地方你都可以去——三楼,是关先生的个人区域,他不太喜欢有人打扰。”

房间里物品一应俱全,也有单独的浴室。

这样的配置,宁秋砚可以整个周末都不出门。

紧随他们身后,有人替宁秋砚搬来了他的行李。

琴盒放下去的时候,宁秋砚忍不住道:“请轻一点!”

那人轻轻放下了。

宁秋砚又说:“谢谢。”

康伯离开前优雅地提醒他:“这里什么都有,你下次来可以不用带这些,关先生非常慷慨。”

什么都有是什么意思?

宁秋砚没能理解,但终是没有忍住,叫住康伯问:“康爷爷,和我一起上岛的那个男孩,他也住在这里吗?”

听到称呼,康伯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更为友善地回答了他:“他不是住在这里的。”

宁秋砚问:“那他是来岛上做什么的?他是不是做错什么事情了?”

康伯微笑着退了出去,没有回答这个宁秋砚不该问的问题。

房间里就剩宁秋砚一个人了。

地毯很软,洁白的床品看上去也很软。

床头还插着一束新鲜的黄色小花,可能是作为欢迎客人的心意。

宁秋砚脱掉外套和靴子,又摘了帽子,朝窗前走去。

这里真奇怪。

竟然就连客卧的窗帘也拉得严丝合缝。

宁秋砚拉开厚厚的高至天花板的窗帘,透过透明干净的玻璃窗看外面。

他看见房子后面有一个淡蓝色的湖泊,湖面上浮着一艘小小的船。

湖的对面则是绵延的山脊。

在这种安静得孤独的环境里站了一会儿,宁秋砚拿出自己的手机。

信号栏冒着感叹号。

他好像正式和外界失联了。

第3章

这天宁秋砚没能见到关珩。

整个下午,他都因为没有网络无事可做,在房间里用手机玩单机连连看。

之前在公交车上听的那首歌的旋律很打动他。

他很久没有摸过吉他了,本想借来渡岛献血而不用打工的这两天时间,弹一弹吉他顺便熟悉那旋律,但现在手受了伤,一时半会儿也弹不了了。

好在渡岛的餐食特别美味,来给他处理伤口的那位医生人也不错,与康伯一样,对他的态度都非常和蔼。

只是在挽起袖子抽血的时候,宁秋砚感到了一丝窘迫。

出门前他没怎么检查仪表,也没发现自己的毛衣袖口已经起了很多毛球。这件毛衣是手工编织,非常暖和,他穿了很多年。

最近是生活低谷期,导致他习以为常根本没有注意过这些细节,这时才惊觉它到底有多破旧。

“你有纹身。”医生姓凌,戴一副眼镜,像没看见这件起球的毛衣似的,问,“你看着不像是会纹身的人。”

他们现在抽血是用作第二天正式献血前的检查,康伯已经提前和宁秋砚说过,所以他很配合。

宁秋砚光滑细腻的小臂内侧,有一个刚纹不久的纹身,冬天整天都穿着长袖,还没给人看见过。

“是拉丁文,意思是山巅的月光。”宁秋砚坐得端正,“句子里面有我母亲的名字,纹这个是为了纪念她。”

“纪念?”

“嗯,她上个月去世了。”

“你很孝顺。”医生声音轻,动作也很轻,“疼不疼?”

针扎进静脉。

鲜红色的血液顺着细管导入小瓶子里。

不知道医生是在问纹身还是问抽血。

但宁秋砚摇头回答:“不疼。”

医生只采集了很少的血样,岛上有供他检测的医疗设备。

听说富豪们家庭中长期请着私人医生是很常见的事,而且关珩的情况和普通人又不一样,大概是需要更谨慎细致才行。

宁秋砚问:“明天也是您给我抽血?”

“是的,你明天早上就不能吃早餐了。”医生对他说,“每一次捐献都不会抽很多血,一般来说都是两百毫升左右,最多也不会超过两百五十毫升,后期的营养品和你身体状况我们都会实时跟进,有问题会马上停下来,你不要怕。”

这些协议上有写,宁秋砚点点头,又问:“每个月都要输血,关先生是什么病?”

他来之前查过资料,猜测是地中海贫血或者是白血病之类的。

但医生只告诉他:“关先生的情况比较特殊,很复杂。”

关先生情况特殊。

康伯也是这么说的,他们不愿多说,宁秋砚便也没有再问,询问人家病得到底有多严重也不是很礼貌。

打了整个下午的游戏,宁秋砚眼睛非常累。

到了晚上,在他连续通了30多关消消乐之际,佣人终于来房间通知他去餐厅用餐。

宁秋砚满怀希望地询问佣人这岛上有没有信号比较好的地方,他想联络一下朋友,顺便多下载一些游戏,但佣人告诉他没有。

希望落空,宁秋砚觉得自己在网络时代坐牢。

搞不懂这岛上的人是怎么消磨他们漫长的一天的。

和白天不同,夜晚的建筑到处都是灯光大亮。

所有的窗帘都已被拉开,人行走在屋子里,从每一扇窗户看出去,都能看见外面不同的绝美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