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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驯(77)

作者: 蒋蟾 阅读记录

“你见了黎子清,要怎么跟他说?”

“我会跟他说,我说……”谢嘉琪语无伦次,哽咽两声,呜呜地哭了起来:“……我会先跟他说对不起,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让他和季冰产生了这么多年的误会,我不求他的原谅,只希望他能救救我父母。”

魏之宁本想到了片场找机会把谢嘉琪的事当面告诉白礼生,哪知人刚到就被通知戏份临时调整,塞给他一沓飞页让他短时间内速记台词,根本不给任何缓冲的时间。

问了才知道,昨天夜里某陈姓男演员招嫖被抓,丑事直接上了新闻头条,片方焦头烂额紧急换角,把那位的戏份删删减减,涉及主线剧情的部分直接改到了陆青书身上,魏之宁这一遭可以说是临危救场。

负责给他上妆的还是那位姗姗,两人视线对上,各自都表情微妙地朝对方微微颔首,等魏之宁坐下后,听见她在自己耳边幽幽地叹口气,并未听出几分惋惜,而后压低声音说:“倒是真应了那句话,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魏之宁看她一眼,面无异色道:“这种看热闹的事,私下说说就好,公共场所人多耳杂,小心传到当事人那里。”

姗姗不以为然:“他这事闹得沸沸扬扬,板上钉钉的法制咖,背后金主巴不得赶快往外择呢,日后想翻身都难,我还怕他听见么?”

“不管怎么样,做事留一线吧。”

姗姗点点头:“你提醒得对,我们以后都不提他就是了,老娘就单纯的神清气爽。”

陈思维平时飞扬跋扈目中无人惯了,如今出了事墙倒众人推,各路人士这个时候都要跑出来踩他一脚出出恶气,有爆他素质低下耍大牌的,有说跟他团队工作对接困难的,有骂他杂志废片率高修图修到手软的,一边倒的言论漫天飞,真真假假掺杂其中,互联网上一水儿吃瓜看戏,偶尔一两个理中客站出来冷静分析,瞬间就被群情激奋的看客揍得无力还手。加上他本身粉丝不是很多,早几年因为跟袁锦初炒作恋情收获了一茬西皮粉,后来两人分道扬镳,西皮粉绝大多数都倒向了女方,也就是饭圈常说的提纯。之后这些年靠着不遗余力地接烂片活跃在大众视野中,戏外的功夫花得足,人渐渐也就颓了,能走到今天这一地步,也算是有因必有果。

这天互联网足够热闹,陈思维嫖娼被抓的词条前面标着深红色的爆字在热搜首位挂了整整一天,下面还有各种相关话题,诸如xxx解约,xxx声明,陈思维刘可,陈思维袁锦初,青崖剧组删除陈思维戏份,杂志废片,这大概是他演艺生涯中话题度最高的一天,也是最后一天。

互联网上的沸反盈天,并未影响到青崖剧组的正常工作。片方早在头天夜里就收到了消息,等待清早警方发布通报后,官微紧随其后发博声明与陈思维解除合作,比一线吃瓜网友的速度还快,打了某些居心叵测的黑子一个措手不及。

在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危机事件中,涉及到的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落到魏之宁头上,是他被临时加戏,并且到了现场才收到通知,而这个结果更是半个小时前片方才刚刚敲定的。还据说,赵泽宇连夜改了好几版的剧本,拉上各部门通宵达旦地过了四五次会,最后才定下来的方案。

原本下午的戏份从三场直接增加到了八场,时间紧任务重,魏之宁不得不利用化妆的时间把台词大体先过了一遍,为了避免被打扰,索性把手机也交给了傅祯元保管。只是不同阶段的几场戏分了若干个组在不同地点同时拍摄,江湖篇跟朝堂篇同步进行,他下午的八场戏全部都跟白礼生不在一个地方。

忙碌起来时间转瞬即逝,第76场3镜4次,执行导演举起手势喊了声卡,对着镜头中间的魏之宁等人挥了挥手道:“先吃饭吧,晚上继续。”

出了室内布景棚,外头天幕低垂,铅灰色的云层变换着各种形状在头顶翻滚,蓄谋着一场即将来临的大雨。

傅祯元从远处跑了过来,魏之宁朝他伸出手,对方一边拿着水一边举着手机,犹豫半秒问他:“要哪个?”

念了一下午台词口干舌燥的魏之宁不耐烦道:“都给我。”

锁屏界面上堆积着若干条来自不同社交软件的消息推送,其中一半都是关于当天热点新闻的,魏之宁毫不关心,直接点进微信,有不同的人发过来的消息,李裴然赵奚瑶周婶,甚至还有马小格,唯独白礼生的头像框安安静静,并没有最新消息进来。

为什么不发消息过来,是因为还在忙吗?

魏之宁在心里纠结片刻,场务跑过来拿盒饭给他,他连忙把手机塞进傅祯元兜里接过盒饭。

“魏老师,导演说让你抓紧时间,这天眼瞧着要下雨,他想速战速决。”

“好,我知道了。”

关于白礼生为什么不发消息的疑惑从脑海里短暂地抛开,吃过晚饭后魏之宁接着晚上的几场夜戏,面对镜头他摒弃杂念,强迫自己把心思全部放在拍戏上面。

即将收工的时候,外头果然扯起了遮天蔽日的雨幕,豆大的雨滴击打着遮阳伞跟摄影棚,发出鼓点一样的声响,实景前庭的青石板路上,没一会儿就被汇聚成灾的雨水蜿蜒出一条条湍急的溪流。工作人员打着伞跳进雨幕,拿了东西回来半边身子都淋透,一边抖落着雨水,一边感慨这夏雨的来势汹汹。

所有人都被挤在室内,过于逼仄的空间,此起彼伏的各类噪音被潮气圈成团,你来我往交错厮杀,迸发出不同以往的巨大力量,背景音鼓噪而喧嚣。

魏之宁的心像是被这雨水浸透了,湿哒哒的无法形容,一股来历不明的好似惴惴不安的情绪袭上心头,随着雨水的势头愈来愈大,搅得他内心焦躁不已。

“这雨下的,我看一时半刻是停不下来了。”旁边有位正在收拾东西的摄影组大哥摇了摇头。

魏之宁下意识地接了句:“雨下这么大,其他组的应该也收工了吧?”

“这我可说不准。”

大雨持续了大概二十多分钟,势头减弱,远处水洗过的夜空被光折射出崭新的墨蓝,早被通知可以收工的人们开始三五成群地往外移动,魏之宁拖着疲累的身躯去把一身行头换掉,趁着卸妆的时间给白礼生发了条消息:你那边收工了吗?

等了一会儿没有回复,魏之宁怕被旁边的姗姗瞧见,收起手机没再继续。

晚上回酒店再把事情当面告诉白礼生吧,他这样想着。

卸好妆的魏之宁往外走,傅祯元从沙发上起身跟在后面,快到门口的时候,他凑到魏之宁耳边说:“老板,白老师说他的车在外面等着。”

魏之宁推门的手顿住,心里没来由打了个突:“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就刚刚,你拆发套的时候。”

那股子莫名不安的情绪像是得到了某种程度的验证,魏之宁推开门一头钻进淅淅沥沥的细雨中,傅祯元在后面撑起伞朝他的背影喊:“老板,伞,打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