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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驯(215)

作者: 蒋蟾 阅读记录

很多东西经年累月之后,真的在潜移默化地改变,只有他还囿于过去,不肯面对这冷冰冰的现实。

“宁哥!”马小格雀跃的呼喊将他无端飘走的思绪拉回来,他收拾好表情,抬脚往里走。

客厅沙发处,明明举着双手奋力挥舞的是马小格,他却第一眼先看到旁边的白礼生,对方似乎也刚从外面回来,只脱掉了厚外套,仍穿着衬衣西裤,精悍的肌肉包裹在做工精良的布料下,魏之宁收不住的目光一路沿着轮廓明显的胸肌扫到胯下,被烫到般的,飞快移开了视线。

泛滥的思绪如脱缰的野马,不受控制地奔向让人脸红心跳难以启齿的危险地带,这种时候居然还有空想这些,魏之宁掐着大腿让自己清醒一点,甚至不得不自觉找了个借口,大抵是因为,之前两人好的时候,每次来这里除了做爱,几乎没空干别的。

身体记忆优于大脑记忆,自然断不了这种浮想联翩。

马小格还在咋咋呼呼,甚至跑过来一把勾住魏之宁的肩膀,他还是小孩心性,把魏之宁当亲生哥哥依赖,出了事第一时间想的不是亲爸亲妈,而是有能力给他收拾烂摊子的宁哥。

“宁哥,你脸好红啊,有这么热吗?”

魏之宁腾时出了一背的汗,不敢再去看白礼生的表情,色厉内荏地瞪着马小格:“大半夜的,你过来干吗?”

马小格像个犯错的小学生,臊眉耷眼地哭丧着脸道:“……我有点事找你。”

“什么事?”

“能去你家说吗?”

当着白礼生的面,魏之宁想拒绝都要斟酌措辞,马小格是把他当亲哥,他却没那份儿心认这个便宜弟弟,还是位极度不省心的主。

魏之宁从口袋里掏出门禁卡塞给他,寒着脸:“你先回去。”

马小格愣了愣:“啊?”

魏之宁皱眉:“赶紧走。”

马小格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白礼生,顿时茅塞顿开,点头如捣蒜:“哦哦哦,好的好的好的。”说完又扭头朝白礼生挥了挥手:“白老师,我先走了,谢谢你带我进来。”

打发走了马小格,局促感好像从对方身上过渡给了他,魏之宁在原地呆立了一会儿,才硬着头皮抬脚走到正立在厨房中岛台前接水的白礼生身侧停下。

骨节分明的宽大手掌捏着玻璃杯口,白礼生转过身,冷冷清清地看着他。

魏之宁心口一窒,脑袋跟着不灵光,一开口先是质问的语气:“你干吗不回我消息?”

杯底撞击在石英石台面上发出清脆声响,一秒硬气后的魏之宁腾时被吓得屏住了呼吸,强撑着跟面前的人对视。

“你想让我怎么回?”

魏之宁一下子被他问懵了,他想让他怎么回?这是他想就一定能成的事吗?

那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想的可就多了。

甩了下脑袋,把不合时宜的念头扼杀,一抬头,白礼生正眼神复杂地盯着他看,两片紧抿的薄唇微启:“你回去吧。”

魏之宁内心发苦,其实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自顾自地说:“我今天唱了你的歌,不,是你送给我的歌。”

“或许可以再加一句,是你不要的歌。”

“我没有不要。”魏之宁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我只是被——”

白礼生目光灼灼盯着他的眼睛:“被什么?”

声音戛然而止,难耐的沉默在眼神的拉扯中逐渐发酵。

要说吗,只是被你父亲威胁逼迫,不得已才会和你分手,五年前守口如瓶的事,五年后却说了出来,让他本就荒唐的这份坚持,瞬间变成了一个更大的笑话。

但其实他知道,更深层的原因并不在这个,五年前的魏之宁自卑怯懦摇摆不定,这份感情带给他的压力是多重的,来自男朋友父亲的威胁,充其量只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真正的原因,是他藏在骨子里极度的不自信,击垮了这份感情的基石。

缺乏坚持下去的勇气,因为他曾打心眼里觉得,自己是配不上白礼生的。

“我——”魏之宁压下满腔酸楚,红着眼睛凝视着白礼生,“必须说吗?”

“你要是不想说的话,那就永远别说了。”

魏之宁哽住,小心翼翼地靠近过去,整个人蹭进对方怀里,额头抵在宽阔的肩膀上,像是在汲取某种力量。

接着缓慢而又微弱地开口:“……是我太自卑了,总觉得自己配不上你,他们也都这么说,说得我自己都信了。你给我的越多,我就越在想,有一天等你把这些全部收回,会是什么感觉?后来我体会到了,很难受很难受,那种感觉,就像死过一次一样。”

半晌,白礼生把人从怀里揪出来,宽大的手掌扣住他的后颈,近距离盯着那双湿漉漉的眼,一字一顿地问:“只有这些吗?”

魏之宁呼出的气息都带着战栗,最后仍在倔强地隐瞒:“……只有这些。”

白礼生闭了闭眼,再次睁开后,眸色沉了几分,几乎是咬着牙在问:“他们是谁?”

发红的眼睛慌乱错开,“什么他们?”

“魏之宁。”

连名带姓的称呼让掌心下的身体禁不住一僵,被迫重新对上白礼生幽深的目光,露出泫然欲涕的表情:“你知道的……”

扣住后颈的手掌骤然松开,白礼生毫无留恋地收回目光,面无表情:“行,你不说算了。”

魏之宁心口一紧,身体先一步做出反应,扑上去两条胳膊牢牢箍住对方的腰,极度的恐慌下声音都在哽咽:“你想让我说什么呢,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向你认错,你能不能别问了……”

白礼生深吸一口气,他当然知道魏之宁在固执什么,其实早在他去柏林的次年,白岑受邀参加那届的柏林电影节,父子俩关系破冰,约着见了一次面,彼此开诚布公。

白岑坦白了自己曾私下找过魏之宁的事,当时得知真相的白礼生已经没那么愤怒,更多的,是对曾经的爱人向他隐瞒事实的费解和失望。

一次来自长辈的威胁就可以让对方毫不留恋地放弃掉这份感情,那它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随时被外来的任何阻力击垮吗?

这种脆弱的不堪一击的爱情,不是他想要的。

白礼生捏住对方的下巴,大拇指捻去从睫毛上抖落下来的泪珠,异常平静地问:“我爸没找你说过什么吗?”

魏之宁浑身一震,瞬间就懂了。

“你已经知道了?”

“我该知道吗?”白礼生松开他,面无表情,锋利的眼神迫人:“你刻意隐瞒的事,我是不是不应该提?”

“不是!”魏之宁一急,眼泪又扑簌簌地往下落,再也顾不得什么,一口气和盘托出,语气也越来越激动:“我只是怕,怕你和你爸的关系会因此闹僵!”

“你怕什么?出了事我们一起解决,可你从头到尾一个字都没说,”一向言简意赅的白礼生少有的咄咄逼人:“却只会自作主张地选择最愚蠢的方式去处理问题,现在又觉得很委屈?你委屈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