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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驯(205)

作者: 蒋蟾 阅读记录

二人一路互损,低头穿过最后一道拱门,停车场近在眼前,季冰驻了步:“你放心,近日我会去趟B市,到时候再约。”

泊车小弟把车开到跟前,白礼生转头对季冰说:“回见。”

季冰摸了摸下巴,罕见地语重心长:“说真的,我看你对魏之宁还挺上心的,不行就和好吧,瞎折腾什么。一辈子那么短,能有几年够浪费的?”

B市工体某夜场VIP包厢,厚重大门被人从里面大力拉开,男男女女狼哭鬼嚎的尖叫声混杂着香水啤酒等各种味道猛然灌了出来,顷刻间又戛然而止,一片噤若寒蝉中,姜树才立在门口,走廊五彩斑斓的灯光把他的面目映照得愈加狰狞:“你说什么?《死局》把于帆退了?”

那边又说了句什么,姜树才脸色森寒,“我知道了,你先稳住他,让他别再胡闹。”

收了电话,姜树才暗骂一声,旋即又点击屏幕调出一个号码,重新拨了出去。

等待接通的时间,他退回包房,扫了眼满屋子大气都不敢出的红男绿女,抬脚走回沙发中央落座,他左手边一个模样清秀的男孩被同伴怂恿,犹犹豫豫地从面前盘子里捏了颗葡萄,递到他嘴边,怯生生道:“姜总,出什么事了,惹您发这么大火。”

姜树才递给对方一个带着警告的狠厉眼神,男孩吓得屏住了呼吸,却见他低头把葡萄吃进嘴里,边嚼着,这边电话也终于接通了。

“喂。”清冷的声线落入耳中,却让此刻的姜树才恨得牙根痒痒,但面子上还要继续维持着风平浪静。

“白总,我这边刚收到一个消息,唐辛说《死局》把于帆退了?还说是你的授意?”

“没错。”

简单两个字,让姜树才陡然坐直身体,歪头把葡萄皮吐到男孩手心,眼底掠过一丝狠戾,嘴上却放低姿态:“白总何必生这么大气,我这个小舅子你是知道的,平时被家里人宠坏了,我也没想到,他这次会在剧组能闹出这种事。”

于帆能进组《死局》显然有姜树才的推手,可现下出了事,他却三言两语把自己择了个干净,不愧是久经江湖的老狐狸。

白礼生不想跟他多余周旋,言简意赅:“于帆是你小舅子,我跟他不熟。《死局》男二的角色原本定的就不是他,现在不过是物归原主。”

姜树才沉默半晌,脸上阴森的表情吓得旁边男孩缩了下脖子,然后听他对着手机道:“今天这事确实是于帆做错了,改日我一定押着他,亲自去给魏之宁道歉。”

“不必了,让他以后离魏之宁远点。”

凌晨一点多,李裴然站在熄了灯的医院走廊打完电话,转身推开单人病房的门,魏之宁还坐在病床上低头刷着手机。

李裴然在心底叹了口气,走过去把手机从他掌中抽走,“太晚了,你早点睡吧。”

“我不困。”

李裴然定定地看着他,头疼道:“我知道你在等什么,可他今天在S市,最快也要到早上八九点才能过来,你这样熬着有什么用。”

魏之宁面无表情地把手机拿回来,“睡不着,要不你回去吧,留小邓在这儿就够了。”

病床边正撑着脑袋打瞌睡的小邓倏而惊醒,努力睁着惺忪的睡眼,信誓旦旦地说:“然姐你放心,我会照顾好魏哥的。”

李裴然也不想多费口舌,索性拖了把凳子坐下,跟着一起熬。

后半夜露水降下,寒气渐而升起,魏之宁打了个寒颤,终于放下电量不足的手机,抬起头看向窗外。

墨蓝色的天透着朦胧的光亮,仿佛贴了一层劣质塑料,耳边冷不丁响起李裴然裹着倦意的声音:“两点多了,你快睡吧。”

魏之宁收回视线,复又低下头,最后一次点开微信,聊天框里迟迟不敢发出去的话,光标闪动的频率紧贴着心跳。

半晌,他摁灭屏幕,把手机放到枕头边:“嗯,睡了。”

凌晨三点多,小邓也被赶去车里睡觉,只剩下两个人的病房陷入阒寂,李裴然的手机突然震动一下,弹出来一条微信消息:我到了。

她站起身,锤了锤发麻的腿,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轻轻拉开门出去,走廊尽头的应急指示灯闪着微弱的光,像夜旅人疲惫的眼。

电梯数字跳动,停在这一层,两扇门缓缓打开,李裴然站在外面,看着风尘仆仆的白礼生,又在心底叹口气,说:“他刚睡着。”

“检查结果出来了吗?”

“出来了,还好,只是轻度的软组织挫伤。”

两人说着走到了病房门口,白礼生转头对李裴然道:“你也辛苦了,回酒店休息吧。”

李裴然讶然:“你要在这儿守一夜?”

“总好过让女士熬夜。”

李裴然撇撇嘴,心说,您老就口是心非吧。

病房门打开一道缝,白礼生侧身进来,不远处病床上单薄瘦削的身影落入眼中,他低低地长舒了一口气,喉结上下滚动一个来回,眸中闪烁着无法言说的情状,迈开步子走到床边。

因为背部受了伤的缘故,病床上的人只能趴着睡,半边脸陷进柔软的枕头里,鼻翼跟随着呼吸的节奏微微翕动,长长的睫羽在眼睑下投出一洼阴影,嘴角无意识地微微耷拉着,乖巧又委屈。

借着窗外泼洒进来的皎洁月光,白礼生立在床头静静看了片刻,继而缓缓俯下身,伸出手,曲起指腹轻轻地在他额头上摩挲几下。

仿佛是一种本能,在得知对方受伤的消息后,星夜兼程地赶过来,只是为了看一眼,确认他到底好不好。

近在咫尺睡着的魏之宁,在不知不觉中,安抚了他浑身紧张又焦灼的细胞。

一道轻不可闻的叹息散在空气里,白礼生收回手,转身去找病床边的椅子。

往回收的大拇指在半路上突然被握进温热的掌心,力道骤然收紧,他浑身一颤,回过头,对上了魏之宁缓缓睁开的眼。

两个人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时间在沉默中缓慢淌过,紧攥着大拇指的手突然又松开,白礼生不受控制地心跳停了一瞬,看着魏之宁撑着身体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来,其间许是扯到了后背的伤处,发出了小小的吃痛的气音。

紧接着,他展开双臂,朝自己做出了一个求抱的姿势。

那眼神倔强中包含着期盼,似乎在无声地说,快抱我,不然,你一定会后悔的。

像是威胁,又像是在赌,等待白礼生给予回应的几秒钟内,魏之宁脊背绷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忐忑。

直到窄细的腰肢被有力的臂膀揽入怀中,后脑勺被扣住,结结实实地按在肩头,鼻腔里窜进一缕从室外带进来的浸着凉意的生冷气息。

暌违多年的拥抱,让魏之宁内心五味陈杂,眼眶一热,收不住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在白礼生肩头。

“……我以为你不来了。”

“你在等我?”

“嗯。”魏之宁双手攀上白礼生的肩膀,慢慢收紧,脸埋在他的颈窝处,说话时呼出的气息像羽毛一样刮着对方耳后的皮肤,声音瓮声瓮气:“李裴然说你不来了,我不信,我想赌一赌。结果一直等一直等,你还是没出现……我差点都以为自己要赌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