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驯(177)
服务生似乎很开心，笑容甜美地告诉令然，这款热饮是他们本周推出的新品，很受女孩子欢迎。
“我压力大的时候，总喜欢来点甜的东西。”
服务生退下，令然边说边把烟盒掏出来丢在桌上，细长指尖敲击桌面，盯着它的视线流连了几秒钟，颇有望烟止瘾的意味。
魏之宁跟她还谈不上熟悉，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接话，气氛有些冷，好在令然马上又开了口：“上次见面后，我回去抽空看了你的全部作品。”
一句话又让魏之宁陷入脚趾抠地的尴尬，被国际A类金奖得主的女导演看完了自己演的戏，这感觉就跟老师当场给差生批改作业一般，只想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让您见笑了。”
服务生端着托盘把做好的饮品送上来，令然转着她那杯表面漂浮着云朵般块状棉花糖的热饮，慢悠悠地说：“你的剧不多，除了《青崖》跟《子夜黎明》，剩下那些低成本小网剧里的配角和龙套，里面的演技过于生涩，能看出是没有接受过系统化的表演训练。”
被舒从俊引荐给她认识后，魏之宁私底下就已经做过功课，知道这位令然导演言辞辛辣犀利，最是快言快语，今天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于是谦逊诚实道：“确实如您所说，我高中辍学，进演艺圈也是阴差阳错，在那之前，也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当演员。”
令然淡淡一笑：“那应该有人告诉过你，你还算是有天分的。”
“天分这种东西，对我来说是个很悬浮的东西，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去抓住它。”魏之宁思考着说：“大部分情况下都是跟着感觉走，至于走对还是走错，我分辨不出。”
“你这种情况，很多新人演员都会遇到，包括一些科班出身的，所以不必感到迷茫，事实证明，你有迈出成功的一步。”
“谢谢令导的认可。”
令然喝了口热饮，被甜得微微皱眉，她把杯子推远，朝后靠向沙发背，“你直接叫我名字就行，也不必用尊称。”
面对不拘一格的令然，魏之宁从善如流地应下：“好。”
“再来说说你这两部新戏，赵泽宇的本子一向以故事性见长，你又沾了人设的光，能出成绩是顺理成章的。《子夜黎明》里的表现可圈可点，又是严飞的电影，不出意外，能帮你拿个新人奖。毕竟，如今国内演艺界青黄不接，年轻一辈的好演员，已经是凤毛麟角。”
这话是实打实吓到了魏之宁，说他演技生涩全无技巧他承认，但要说什么新人奖，他可是想都不敢想的。
许是看出了魏之宁的难以置信，令然云淡风轻道：“你不必妄自菲薄，想想你在《子夜黎明》里的几场对手戏，盛心月就算了，她没什么演技可言。但跟方慎知的几个片段，虽然不排除你是被他带动起来的可能，可从结果看，你俩旗鼓相当，没有出现谁压谁一头的情况。”
说完，可能怕魏之宁还是不自信，又补了句：“如果你真的很差，我们今天也不会在这里见面。”
女歌手Kari Kimmel沙哑性感的唱腔低吟着那首《Fingerprints》，旋律在咖啡馆上空浮动，令然耐不住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才继续说：“下月初你有时间吗？陪我去趟外地为新电影采风。另外，接下来三个月的时间，你可能都要在剧组待着了。”她细长的手指夹着烟，轻敲桌面，眼睛看向魏之宁：“我的戏不允许演员以任何理由请假，你自己能做主吗，还是说需要跟你经纪人谈？”
魏之宁黯淡的眼眸慢慢浮上来明亮又激动的神采，郑重点头：“我没问题。”
魏之宁没料到，跟赵奚瑶的第一次争吵，会爆发在是否参演令然新电影的这件事上。
“闭关三个月不营业，就为了拍一部甚至在国内都无法上映的独立电影，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彼时，他刚看过令然发来的剧本，对内容非常感兴趣，赵奚瑶这样的态度令他长久以来头一次产生了与其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厌倦。
“我已经签好合同了。”魏之宁的反应冷淡，言外之意也呼之欲出，事情已板上钉钉，现在只是通知你。
“宁宁，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赵奚瑶气到极点，恨不得指着他鼻子骂：“我是你的经纪人，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不跟我商量一下就私自做决定？”
“我自己可以做主的事，没必要再去麻烦别人。”
“可你现在是我手底下的人，什么事都你自己做主了，要我这个经纪人是干什么吃的？”
“我刚跟尚狄解约，还没来得及签进你的新公司，说白了，目前的我仍是个自由人。”
赵奚瑶美目怒瞪：“玩我是吧，魏之宁？你以为没了我，尚狄会轻易放你自由？就冲李裴然对你恨之入骨的那个样子，不脱你一层皮才怪。”
面对盛怒中的赵奚瑶，魏之宁显得非常淡定，泰然自若道：“在跟尚狄解约这件事上，我很感谢你。但对于自己以后的事业规划，我想掌握足够的话语权，如果这件事你我不能达成共识，那就没必要再聊下去了。”
第142章 两处闲愁（一更）
五月初，Bathory开始了为期六个月的新专世界巡演，首站在B市启动，宣传预热也早在一个多月前就铺天盖地遍布了大街小巷的巨幅LED显示屏，以及地铁公交上各类的广告牌。
演唱会当天一大早，工人体育馆外就已经挤满了人山人海的粉丝，琳琅满目的应援旗帜灯牌横幅穿插其中，看得人眼花缭乱。
相比于工体场馆外的热火朝天，尚狄大楼李裴然办公室里，却笼罩着一片愁云惨淡。
这么说也不太准确，发愁的其实只有李裴然，而让她情绪如此低落的始作俑者，是坐在对面的白礼生。
“你是认真的？”李裴然撑着桌沿站起身，难以置信地把对方的话复述一遍：“巡演结束，就宣布暂退娱乐圈？”
白礼生神色平静：“对。”
“你……”李裴然声音开始颤抖：“Bathory现在的成绩是你们三个辛辛苦苦拼出来的，而且迄今为止，每年都在创造奇迹，你就……就舍得这么放弃？”
白礼生不紧不慢道：“Bathory组合出道五年多，一共发行了十三张专辑加三十六首单曲，音乐无上限，可我的能力有限，想歇歇了。”
李裴然跌坐回椅子上，她知道这是借口，却无力反驳。
双目有一瞬间的失焦，她不确定地喃喃：“是……是因为他吗？”
“不是。”
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的回答，稍稍唤回了李裴然的神智，她打起精神，镇静地问：“那你要暂退多久？”
魏之宁在卧室收拾行李，窗外是鎏金色的夕阳卧在天边静静流淌，傍晚时分，连时间都好似放慢了脚步。不知哪家厨房炒菜的香气顺着未关严的窗户缝偷溜进来，在空气中漂浮游荡，一切显得静谧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