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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驯(137)

作者: 蒋蟾 阅读记录

第108章 Do You Love Me

如果这世上真的存在超能力,魏之宁希望自己能学会时光倒流,再不济原地消失也行,都好过让此时此刻的他猫在男朋友家的地下车库里,大气都不敢出地看着前方不远处对峙的两个人。

白礼生,以及他的父亲白岑。

紧闭的车门阻绝了一部分声音的传递,缩在驾驶座上的魏之宁听不清两人究竟在说什么,但结合这两天的新闻热点以及双方紧绷的面部表情,让他至少能推断出来,这起码不是一场愉快的父子交谈。

两个人的争执并不是特别激烈,更像是一场谁也说服不了谁的辩论。

直到白岑突然扬起手,用了十成十的力气照着儿子的脸狠狠轮下一巴掌,清脆的耳光声在阒寂的地下车库突兀地响起,穿透挡风玻璃刺进了魏之宁耳朵里。

他脑袋嗡地一下,呼吸骤然发紧,眼睁睁看着全力甩出一掌后力有不逮的白岑踉跄两下,被上一秒才生生受了一掌的白礼生眼疾手快地上前搀住,稳住身形后,白岑又猛地抬起胳膊用力挥开了儿子的手。

父子俩就这样面对面僵持着,直到画面里出现第三个人,一位魏之宁隐约觉得有些面熟的壮年男子,他快步走上前伸出手臂撑住白岑的身体,顺势往后退了一步,就此拉开了父子二人的距离。

魏之宁双手紧攥着方向盘,目光死死地钉在白礼生的身上挪不开,那一巴掌带给他的冲击太过猛烈。

此刻爱人挺拔的脊背跟坚韧的侧脸,对他来说无疑是震撼的,可除此以外,还有无法忽视的灭顶般的痛苦。

他浑身僵冷地躲在角落里,不敢动甚至不敢大声呼吸,无数次推翻又重铸的信心跟勇气在这一刻彻底轰然崩塌。

他原以为一帆风顺的爱情,褪去假面后,只剩下举步维艰。

还要不要继续坚持?路过的神明亦无法回答。

前窗玻璃外的世界,白岑最后丢下一句话,转身毅然决然地离开。

白礼生目送父亲坐上车远去,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魏之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道优越挺拔的身影,直到眼眶变得酸涩发胀。

他飞快低下头,一滴眼泪毫无征兆地坠落,像是连锁反应,疼痛从心脏位置开始向全身放射性蔓延。

等他慢慢缓过神,再次抬头,那里已经不见了白礼生的影子。

偌大的地下车库,一排排灯管照出通明的冷光。

魏之宁降下挡风玻璃,把外面的新鲜空气放进来,持续的窒息感让他迫不及待地深吸一口气,扯着肺部针扎般细密的疼。

凌晨一点多的B市街道,车流量骤减,零星的车辆载着晚归的城市旅人通往各个地方。

稠密的雨水挟着冷空气从高空中砸落下来,打在车窗玻璃上,又被风吹出一道道倾斜的水痕。

过于安静的车内空间,窒息感卷土重来,魏之宁像只无头苍蝇般,慌不择路地打开了电台广播。

深夜的调频FM97.4,MusicRadio音乐之声,女主持人柔美的声线应着点播者的要求放出一首Bathory的经典歌曲《Like This》。

魏之宁心头一窒,反应过来要去切换频道的时候,前奏已经先声夺人地流淌了出来。

开场先进了段吉他弹奏的Blues,单一而纯粹,没有任何杂音铺陈,随后接进来的男声,以性感华丽著称的低沉声线在这里变得悠扬清冽,好似情人凑近耳边低声呢喃。

——Do you like this?

狂躁而又密集的鼓点切进来轰鸣的重金属,低沉华丽的声线陡然爆发出足以撕裂空气的力量,震颤的声浪一波又一波铺天盖地兜头而下,发出歇斯底里的疑问。

——Do you like this?

——Do you like this?

——Do You Love Me……

魏之宁猛然调转方向盘,轮胎在深夜的柏油马路上摩擦出一道刺耳又嘹亮的声响。

车子靠边停下,电台被他关掉。

漂浮在空气中的余音骤然下坠,被开了一道缝的车窗外灌进来的寒风绞杀殆尽。

爱吗?

爱啊。

可又该如何去爱呢?

没人能替他回答。

窗外雨势渐大,扯出接天连地的水幕,开了暖气的车子终究抵挡不住凄风冷雨的侵袭,温度一点一点地降下去。

被冻透了的魏之宁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僵硬的手指握上方向盘,把车子重新汇入主干道。

他在凌晨两点钟空旷的城市道路上驰骋,油门一脚踩到底,任凭周遭景物在余光里簌簌后退,模糊成一线连贯的虚影。

——“他难过是因为还喜欢你,你要想办法让他不再喜欢你,到那时,分手就不是一件困难的事。”

——“白老师的口味变化还挺大的。”

——“Bathory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心血,我不允许任何人给它染上污名。”

这样一个隆冬的夜晚,他的灵魂正在被绝望的痛苦一点点凌迟,过往回忆蜂拥而上,走马灯般地一帧帧闪过,又尽数被卷进烈烈呼啸的寒风里,撕扯成碎片,于夜色中消弭。

第109章 生变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尚狄娱乐八楼空旷的会议室内,金黄色的落日余晖从落地窗外斜切进来,将整个空间一分为二。

白礼生伫立在半明半暗的分界线处,光影沿着他优越的山根一路向下描摹,英挺的眉骨却随着电话那头持续不断的忙音渐渐拧起。

这是今天的不知道第几通电话,被机械而又冷漠的系统女音宣告了希望的再次破灭。

白礼生眉心凝着化不开的困惑,放下手机一抬头,远方落日早已悄无声息地隐匿在水泥森林之下,整座城市被染上漆黑的底色,星星点点的霓虹光影徒劳点缀其中,仿佛苍茫夜幕里走失的寥落星辰,衬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越发沉甸甸起来。

“我说怎么到处找不着你,敢情躲在这儿煲电话粥呢。”

一道清朗的男声冷不丁从背后传来,白礼生把手机揣进兜里,扭头循声看去。

立在门口的黄净之对上他看过来的冷冽眼神,若无其事地抬了抬眉:“怎么我一来你就给挂了,也忒见外了吧,难不成还怕我听见你跟你家那位腻腻歪歪的甜言蜜语?”

白礼生不咸不淡地睨他一眼,边抬脚往外走边开口道:“我突然有点事,先走了,剩下的明天再说吧。”

黄净之好歹当了这么多年队长,早就摸透了自家这位清冷门面的脾气,可他本身又是个善于在老虎头上拔毛的人,调戏白礼生的事没少干过,此刻更是直接拦住了对方的去路,饶有兴趣地问:“怎么了,脸臭成这样,跟人吵架了?”

白礼生递给他一个漠然的眼神,黄净之从里面窥出了明显的不耐烦,于是放下胳膊,揶揄道:“看你为情所困的样子,我莫名还有点爽。”

白礼生周身裹着难以忽视的低气压,置若罔闻地擦着他的肩膀出了会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