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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后阿宝(24)

作者: 刀上漂 阅读记录

赵從看见了,十分不解:“这些自有宫人做,你忙活这些干什么,既费心神,又伤眼睛。”

阿宝彼时在绣那幅小老虎耍绣球的肚兜,闻言揉一揉酸涩的眼道:“嬢嬢亲手做的,和那些宫人做的怎么能一样呢?”

赵從夺走她手里的绣绷,说:“别绣了,你的眼睛都熬红了。”

阿宝却抢过来继续绣,一边说:“最后一幅了,你若是累了就自己睡去,我绣完了就好了。”

赵從没有去就寝,而是陪在她身旁,沉默了许久,直到阿宝终于绣完,困倦地扯了个呵欠,他才突然低声问道:“为什么你要绣那么多?”

阿宝抻抻懒腰,不解地看他一眼,不明白这么简单的道理他怎会不懂。

“孩子总会长大的嘛,多绣几件,好换着穿。”

那夜的最后,赵從始终未发一言。

阿宝睡得迷迷糊糊之时,感觉肚子上趴了一个沉重的东西,压得她不舒服,她不耐烦地踢了踢腿,想把那东西赶走。

翌日清晨醒来,赵從已上早朝去了,没在她身旁,她低头时忽然发现,自己的寝衣衣襟上,多了些痕迹未干的水渍。

阿宝后来想,赵從应该就是这一晚下决心除掉这个孩子的罢。

她一心期盼腹中的孩子平安降生,健康长大,将他从小的肚兜到长大一些的衣裤都做好了,可赵從却并不给她的孩子出生的机会。

那一日是三月二十,就在她被祝安拦在棂星门前,当着天下人面指骂为奸后不久,薛蘅打发人送来一盒桂花糕。

彼时梁元敬也在,他在御花苑中为她画像,见她拈了一块桂花糕要放入口中,忽然道:“不要吃。”

平日画像时,他甚少主动开口,因此阿宝有些吃惊:“为什么?”

梁元敬看一眼她挺起的肚子,又看一眼送来糕点的薛蘅的侍女,低声道:“不安全。”

他竟然能说出这种话,阿宝半是惊讶,半是好笑。

“你以为薛蘅会在糕点中下毒?”她笑着扫他一眼,“放心罢,薛蘅不至于那么蠢的。”

说罢,咬了手中的桂花糕一口,随即咽下。

梁元敬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吃了下去。

阿宝被他忧心忡忡的神情逗笑了:“你干什么?一副看将死之人的样子看着我,梁大人,画你的画去罢,我不会有事的。”

然而不过半炷香工夫,腹部就传来一阵尖锐的剧痛。

阿宝捂着肚子,摔倒在地上,额头冷汗涔涔,身旁侍女发出尖叫,乱作一团。

阿宝疼得睁不开眼睛,犹记得模糊不清的视线里,梁元敬扔了笔不顾一切朝她奔来的身影。

“孩子……”

她揪着他的衣领,竭力挤出这两个字。

“我知道!我懂!你别说话!”

梁元敬在她耳边大声喊道,一双有力的手抄着她的腿窝,将她从草地上抱了起来。

分明是那么清瘦的人,分明是一双执笔的手,可力气却一点也不小,双手那样稳,竟将怀胎七月的她轻而易举地打横抱着。

“血……”

阿宝听见有侍女惊慌地喊。

“我的……孩子,是不是……”

阿宝的泪水从眼角滑落下来,泅湿了梁元敬的绯红官袍,化作一滩浅淡的痕迹。

“你的孩子很好!你别怕!我带你去找大夫!”梁元敬用低沉冷静的声音在她耳边说,一边喝问那群慌张的侍女们,“御药局怎么走?”

有侍女说:“我知道!梁大人,请跟我来!”

“梁元敬……”

阿宝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了一声梁元敬的名字,她没说完,但她知道,梁元敬一定会懂的。

他会知道她未说完的那句话,是恳求他救一救她的孩子,她知道她从前待他刻薄,总是喜欢捉弄他,她错了,但请他救救她的孩子,让他能平安地来到这个世上,她阿宝会感激他一辈子的,她会报答他的。

直到神智彻底地堕入黑暗后,阿宝的手指都一直紧紧抓着梁元敬的衣襟。

她抓得实在是太紧了,以至于御药局的医官不得不将梁元敬胸前的一小块袍子剪下来。直到崇政殿里的赵從收到消息,匆匆赶来时,阿宝手中还抓着那一块小小的红布不放。

但她到底是失去了那个孩子,她的第一个孩子。

也是她此生唯一孕育过的孩子。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访客

“梁元敬,从御花苑到御药局的路,远吗?”

阿宝忽然问道。

梁元敬怔了一怔,低声叹道:“远。”

太远了,是他此生走过的最遥远的距离,终点似乎远在天际,怎么赶也赶不到,他的双手,都被她流出来的血染红了。

阿宝又问:“你当年,为什么离开东京?”

那一年,她失去了孩子,由于已经是七个月大的胎儿,只能引产,对身体造成的损伤极大。

阿宝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又回来的,只是醒来后听人说,那日赵從在御药局大发龙威,言及若不能救回皇后性命,就令整个御药局陪葬云云。

御药局的医官们顶着死亡威胁,耗尽无数珍奇药材,发挥各自医术水平的巅峰,这才战战兢兢地将阿宝救了回来,饶是如此,阿宝的身子依然大为受损,已不能再诞育子嗣。

这下除了出身外,阿宝总算有正经的被废理由了,一个不能生养的女人,怎能当皇后?

可惜无论这次群臣如何劝谏,赵從都执意不肯废后。

阿宝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那是赵從给自己的补偿,一个冷冰冰的皇后位子,换她死在他手里的孩子。

只是那时的她,已经不在乎谁来做这个皇后了。

她拖着残破的身子,每日在坤宁殿中捧着那些肚兜哭泣神伤,赵從终日陪伴她,安慰她,也不管用,她深陷在自己的悲伤里,走不出来。

熙和二年,便那么过去了。

赵從本以为随着时间的推移,阿宝会渐渐地好起来,可是她并没有,昔日那个明媚爱笑的少女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满怀怨恨、生有倒刺、既刻薄又爱挖苦人的阿宝。

她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且又添了下红之症,每月葵水要么不来,要么淋漓不止,痛经发作时令她想拿刀剖开自己的肚子。

她不再侍寝,也拒绝赵從的亲近,甚至不允许他踏入自己的寝殿。

赵從终于失去了对她所有的耐心,在他又一次求欢被拒,勃然大怒预备用强时,阿宝随手拿起花架上一只花瓶,将他砸的头破血流。

“是我太骄纵你了。”

赵從捂着血流不止的额头,冷冷地看着她。

当夜,他扬长而去,此后再未踏足过阿宝的坤宁殿。

也许是出自报复,这之后他广纳美人,充盈后宫,一个又一个女人的肚皮鼓起来,生性.爱吃醋的阿宝却视若无睹。

直到她听说,被贬为美人的薛蘅有喜,她失去了所有的理智,不顾一切地冲入薛蘅在的寝阁,将她愤怒地推倒在地,猛力捶打她的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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