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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渊(2)

至于方家的小姐方紫菲也是京城贵女中的翘楚,方家虽是清贵,不如其他氏族家底雄厚,但当今圣上却对方文宗甚是青睐,十五年时间硬是将他从一届寒士提拔到了太傅的地位,要说隆恩,到真是在如今的大宁王朝无人能出其左右。就连众位皇子,见到他也要恭敬的称一声老师。

当年方紫菲初入京城贵女圈时,一曲《清莱曲》便拔得了那年长公主举办的凤华宴头筹,震惊了许多自命不凡的名门贵女。从那年开始,每年的凤华宴,方紫菲便取代了从未出席过的洛家小姐的席位,这可是几百年来的头一遭,毕竟凤华宴传承至今,那几大氏族所出嫡女的席位是从来未曾改变过的,这样一来,洛家小姐倒是变相的被挤在了方紫菲后头。

只不过,洛氏小姐自周岁起就长居禹山,十六年来从未入过京城,双方倒也没有因为这件小事而起过波澜,只不过落在有心人眼里,就隐隐看出了别的意味。

若不是有人刻意对洛氏打压,一个出身清门的女子又怎会将凤华宴传承几百年的格局打破,更何况当年的燕宇公子赵然就是在那一场凤华宴上与方家小姐相识的。

这样一来,几次说不上是宿命还是巧合的事情,便让享誉京城的方紫菲与那还未踏入京城贵女圈的洛家小姐有了化不开的纠葛。

赵家和洛家的婚约是天下共知的事情,当年的洛老将军在临行沙场前更是亲求了圣旨来替他的宝贝孙女撑场面。那个时候,洛家将门虎子,威名赫赫,称得上是京城第一世家。

只可惜,满门忠烈,洛氏子孙,全部战死于那场惨烈的战争中。

如今赵然想悔婚,就不单单是背信弃义这么简单,往大了说,这可是欺君枉上,大逆不道的罪过。

况且在琼华宴上,他竟当着天下学子说出了“此生非方家小姐不娶”的绝言。如此一来,更是将洛家的脸面全然不顾,硬生生的踩在了地上。

当时皇帝勃然大怒,满座俱惊,盛大的琼华宴不欢而散,但最终宣和帝也只是将赵然赶回丞相府思过罢了。

第二日,新科状元悔婚另娶的传言不胫而走,整个京城都知道了赵然在琼华宴上的‘壮举’,并且悔婚事件随着流言的众口难疏而愈演愈烈。

本来只是一件姻缘纠纷,到如今却扯上了三个家族的颜面。

所有人都以为赵然的请求必定无果,却不想宣和帝只是发了几场怒,但却丝毫未将惩罚降临丞相府,更是毫未冷淡丞相赵卓和太傅方文宗,满朝文武皆叹两人圣眷之隆。

说来也怪,宣和帝宠幸的两大肱骨之臣十几年来一直在朝堂上不对盘,赵卓看不起寒门出仕的方文宗,方文宗也瞧不来以豪门大家为靠的赵卓,两人各自率领的两派在朝堂上的关系也颇为紧张。

宣和帝这些年来不知想了多少办法让两人言归于好,可惜都不成功,这一次,两大臣子倒是都对赵然的行为选择了沉默,这一下就让宣和帝啧啧称奇,看来方文宗宠女之甚并非空穴来风。

方文宗一生只取一妻,夫妻伉俪情深,人到中年才得一女,一向看得如珠如宝,方紫菲十五岁时上门求亲的人连方家门槛都差点踩破。奈何方紫菲眼光甚高,偏要亲自挑选如意郎君,方文宗宠女极盛,甚至为此向宣和帝求得方紫菲婚事自主的承诺,京城上下都为之叹服,众人甚至都暗暗猜想最终会是谁娶得方家的掌上明珠。

如今琼华宴上状元亲求,方家选择沉默,如此一看倒是隐隐有了答应的意向,众人便知,这赵然恐怕是方家小姐亲自相中的。

一个月来,赵然天天跪于玄门殿外,大有皇帝不答应便不停止的意思。

当朝状元,竟为一女子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如此长情倒也不常见,所以半月之后,才子佳人情缘天定的佳话便在京城慢慢流传起来,博得众人一片同情。

这个时候,早已无人去关注那个被厌弃的洛氏小姐,虽有人叹息,但也压不住悠悠众口,京城的风向,一时之间全变了。

皇帝更是每日频繁的召见方文宗和赵卓,朝堂的党派之争也日渐平息,京城上下都开始猜测这婚约怕是要废除了,就算是拖着也不远矣。

可叹到最后,满朝文武除了念旧的几位老臣,竟无一家愿意为洛氏之女多说几句好话。

直至今日,圣旨一出,这场闹剧到是真的要盖棺落定了。

围着的百姓慢慢散开,只是有个年过花甲的老者背着篾筐从街沿边缓缓走过,他手中的竹篙轻轻敲打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隔了许久,才听到他遥远的一声叹息:“可惜了,那可是云州洛氏啊!”

第二章 轮回

天佑大陆地域辽阔,如今存在着三个王朝。

大宁王朝位于最繁华的中部地带,是连接三个国家的枢纽,经济文化的发展程度也远远高于其他两个国家。南边的南疆国和北方汗国的民风剽悍,兵力强盛,为了遏制大宁的发展数百年来一直是盟友关系,近些年来三国也渐成了鼎立之势。

数十年的制衡,大陆上的人都清楚,如果天佑没有像大宁开国大帝封凌寒那样的人物出现,恐怕已分裂几百年的天佑大陆极难再有统一的一天。

天下之势,本就分和有道,迟早也不过只是个时间问题罢了。

两百年前,天佑大陆上只有大宁王朝一个国家。只可惜,大宁王朝传承到显德帝这一代时国力衰弱、内斗不止,显德帝驾崩后王朝大乱,朝廷渐渐无力掌控偌大的北部草原和南疆地区,一直被打压的戎族和南疆土著民则乘势反抗,相继立国。

天佑1014年,北部阿尔汉族首领元杰统一漠北各部,在塞城建都,创立了北汗国。

次年南部楚元宣称帝,在祁城建都,隔着漓河与大宁遥遥相望,并以此为依托建立了南疆国。

大宁王朝至此失去了天佑大陆霸主的地位,当时的大宁内部继承人忙着争夺帝位,也丧失了对这两个地区最好的收复机会,是以到了今日,经过两百年的争斗,三个国家都已无力真正解决对方。

十六年前的那一场大战更是让大宁和北汗元气大伤,十几年来三国休养生息,但蠢蠢欲动的战争欲望从来没有从骁勇善战的戎族消退过。相反,数十年相安无事的平静下流淌的硝烟渐渐在漠北上空弥散开来。

禹山洛家别庄。

禹山周围之地都是洛家的领地,这地方非属云州,却因洛氏宗族数百年的墓园在此而一直归属于洛家。当初与北汗一战后,洛家满门儿郎的遗体便被运回了这里,自此以后,禹山除了每年祭拜之日外,从未对外人开放过。

半山腰建造的庄园连绵数里,金砖碧瓦,远远望去,便如一条巨龙蜿蜒在禹山中间。当年天下初定时,外间便传言洛氏一族积聚的财富最是惊人,如今只看这区区一别庄的奢华之貌,便知传言不虚。

庄园之内,亭台楼阁,回廊立影,里面有一处小院建的极幽深,周围零散的建筑看似无状,但却隐隐别有一番洞天。

清脆的玉佩交接声在回廊深处响起,一时间显得格外突兀。一双实在称不上好看的手轻轻推开房门,穿着短衣劲装的丫鬟把手里端着的茶盅轻放在檀木桌上,转过身看了一眼软榻上横躺着的女子后,好看的秀眉往上一皱,声音立马粗犷起来:“小姐,凡叔说了这种天气不要睡在榻上,您什么都没盖,会着凉的!”

她一边说一边轻挑脚尖把散落在地上的薄毯扫起来回旋到手上,然后轻轻搭在女子身上,动作看起来甚为熟练,可以说得上是一气呵成了。

躺在软榻上的女子极不情愿的‘哼’了一声,转过身来,睁开了眯着的眼睛:“清河,什么时辰了?”

“小姐,都卯时了,这个时辰最好不要睡觉,您就是喜欢把时候反着用,等到晚上该又睡不着了!”洛清河一边将茶盅里的热茶过滤到杯盏里,一边朝软榻上斜靠的女子看去,只是这次的动作却慢上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