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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风华(196)

作者: 悍刀客 阅读记录

正虚掩着。

这会儿再回看沈时砚身上的月白大氅,便明白了他的用意。

高方清敛眸:“当然。”

......

关于沈时砚身世的传言,经顾九和楚安这么一搅和,如顾九之前所预料的那般,不仅百姓对此众说纷纭,而且她胡诌的版本没几天便因皇城司暗中强压,而流传甚广。

但皇宫和朝廷那边,顾九实在没有办法了。

无风不起浪,沈时砚的身世于朝堂而言,宛如平地惊雷一般,将朝野上下搅得波涛暗涌。可官家对此始终未表态。

直到朝廷要选出负责主持蓬莱书院的山长时。

修建蓬莱书院这事最开始是先皇提出的,后来先皇驾崩,此事自然而然便落到了赵熙手里。只不过那会儿他刚登基不久,在朝中处处受高太后肘掣,再加上蓬莱距京较远,鞭长莫及的,所以赵熙对书院这事并没有多上心。

等到蓬莱书院即将竣工时,赵熙才反应过来,不知何时督建书院的主要负责人成了高家的人。只有先皇生前所钦点的工部侍郎吕绍文,与高家无任何关系。

是以,原先拟定的山长是高太师。

只不过,高太师近些日子一直告病在家,这山长的位置便成了空缺。一时间,大宋那些名人学士纷纷躁动起来。

然而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最终赵熙所选出的山长却是开封府尹沈时砚。

此消息一经宣布,众人无一不哗然。

一部分是因为不满,觉得沈时砚的学识比不上那些大儒,而另一部分则是通过此事,看到了赵熙对沈时砚的态度。

看似予以殊荣,实则暗中撤权。

沈时砚若是前往蓬莱担任山长,势必要辞去开封府尹一职。所以,虽然朝野群臣现在还不清楚关于沈时砚的身世到底真相如何,但是基本上可以确定的是,官家在忌惮宁王。

也就是说,沈时砚大概如最初的传闻一般,是先皇的儿子。

圣旨送到王府后,顾九自然立即明白过来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她心中冷笑连连,却还是代昏睡的沈时砚接过圣旨。

果不其然。

自古帝王最无情。

沈时砚前不久还是众人口中的“官家的眼珠子”,真是讽刺,谁家的眼珠子,说扔就扔啊。

顾九当天便赶往府衙,替沈时砚把他的东西拿走。期间,王判官甚至老泪纵横,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话,神情不似作伪。

见此,顾九心情好了不少。

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

沈时砚留在府衙的东西不多,一个木匣尽可容之。顾九抱着木匣,本想顺路去樊楼买些吃食,中途却冒出一个带刀侍卫,拦住了她的去路。

那人神情倒挺恭敬,只是语气却是不容置喙的强硬。

他道:“顾娘子,我家主人想与你说会儿话。”

好在周遭人来人往的,顾九不信这人敢当街掳人,往后退了几步,谨慎地打量着他:“你家主人是谁?”

那人道:“顾娘子认识,就在这茶坊二楼。”

顾九抬头,正对上一双清清冷冷的眼睛,微微一愣。

是西京那个女掌柜。

玄清淡淡一笑:“冒犯了。”

这会儿的态度和在西京时完全截然不同。

顾九想到这人与沈时砚认识,犹豫片刻,还是任由男子领着自己上楼了。

房内,玄清坐在矮几茶案旁,案桌上只有两盏清茶,和几碟看着几乎没动过的鲜花果子。

顾九回想起在西京时的场面,这位女掌柜似乎很爱喝茶,却不爱吃东西。

顾九没着急落座,秉持着小心为上的原则,还是先问起了她和沈时砚的关系。

玄清平静道:“为他解毒的。”

顾九怔愣半响:“什么意思?王爷中毒了?”

玄清似是惊讶,看她:“我还以为长赢已经告诉你了。”

顾九这会儿没心情去在意这人为何称呼沈时砚的表字,只是蹙起眉:“这是怎么回事?他何时中的毒?”

她和整个太医局为沈时砚治了这么多天的病,全然没发现他有中毒的迹象。

玄清却是道:“此事我不好告知之你。”

“既然如此,”顾九不欲与她周旋,声音冷了两分,“那你今日拦我,所为何事?”

玄清面色从容,丝毫没有人看穿真实意图的尴尬。她抬了抬手,示意身边的侍卫斟茶,这才慢慢道:“他身上的毒,是先皇下的。”

顾九悄然攥紧了手心。

她竟然觉得这个答案不怎么出乎意料。

“长赢的身世,还有二十年前灵州战役的事情,你应该是知道的,”玄清继续道,“但长赢不知道这些事情的真相前,可是很爱他这位皇兄——仅次于他的母妃。”

最初,先皇对沈时砚的确很好。沈家军名扬四海的威名和沈妃获得的恩宠,让小长赢自出生起,便难以交到什么真心朋友。沈家人怨恨,宫妃们憎恶,他那些皇室的兄弟姐妹们嫉妒,他那会儿又是个孤僻寡言的性子,除了先皇,没人愿意亲近他。

先皇会不厌其烦地陪他玩些幼稚游戏,亲自教他读书习字,带他偷溜出宫,一边尽情地玩,一边给他讲人生道理。先皇生性薄凉,却也尽他可能,用这份世人眼中的兄弟情谊,来代替那份不能言说的父子情深。

然而这一切的美好,终结于明贞三年,纯妃去世。

玄清叹道:“只可惜啊,他的出生便注定这份感情不会长久,只是裹着□□的蜜糖罢了。”

糖吃完了,便只剩下要人性命的剧毒。

顾九心中不由一颤,想起了当时楚安与她说的小道消息。

她虽是有了猜测,但还是问了一遍:“纯妃的死和王爷有什么关系?”

“看来长赢真是什么都没和你说,”玄清道,“纯妃是他的母亲,也就是本应该葬于皇陵的元懿皇后。”

顾九骇然:“先皇他怎么——”

“怎么敢?”玄清讽刺一笑,“他都敢让几十万将士为他那心中的忌惮陪葬,还有什么不敢的。”

而自纯妃去世不久,先皇便命人研制一种慢性毒药,每日都让宫人混在膳食里,让小长赢吃下。这种毒短时期内不会显现症状,但却在一点一点地破坏人的体质。

长此以往,沈时砚的身子算是彻底垮掉了,成了一个病怏怏的药罐子。

顾九脸色有些惨白:“为什么?”

“不管怎么说,先帝之前待长赢的确很好,而长赢颖悟绝伦,又是个念旧情的,”玄清语气平静,似是在说一件极其平常的事情,“这样一个人,无论是做一把刀,还是做一条狗,都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玄清说到这,顿了顿:“开刃需要磨刀石,训狗需要铁链,那毒药便是先帝用来控制长赢的东西。”

她抿了口茶,温度恰好。

“长赢的身世见不得光,无法继承皇位,但先皇却仍让他享储君之待遇,”玄清淡淡道,“因为先皇要为赵熙铺路,所以需要一个挡箭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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