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东京风华(149)

作者: 悍刀客 阅读记录

楚安奇怪道:“可如果人不是曹氏杀的,那她为何要自杀认罪?”

顾九沉默一霎,神情肃然:“人大概不是她杀的,但屠户的死一定与她存在某种关系。”

或是换句话说。

间接导致或是直接促使。

……

回到前院,屠户媳妇正瘫在地上,浑身发抖,哭哭啼啼个不停。

顾九将那血书怼到妇人面前,淡声质问:“识字吗?”

妇人连连摇头。

应该是不识字的,不然在报案之前,这妇人肯定会把这块揭露他们夫妻两人罪行的血书藏起来。

顾九问:“那你婆母识字吗?”

妇人又要摇头,但似是想到了什么,动作倏地顿住,颤声道:“她……近来总……总往隔壁秀才家去,我前些日子问了那秀才一嘴,他说……我婆母求他……教她认字。”

顾九蹙眉:“左邻舍还是右邻舍?”

妇人道:“……左。”

顾九当即命人去隔壁敲门,没一会儿,一个中年男子急匆匆地赶来,边跑边提鞋。

顾九看他:“曹氏让你教她识字?”

秀才还没遇到过这么大的阵仗,手心冒着冷汗:“是,是。”

顾九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秀才不敢轻易答话,想了会儿,才道:“大概……大概就是屠户死后两天。”

顾九问:“曹氏可与你说了什么?比如说为何要识字?”

“她只说……她丈夫失踪得突然,这么多天过去了,估计是没命活了,”秀才无意瞥见了顾九手里的血书,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所以,她就想给……给她丈夫写封信,好烧过去。”

顾九敛眸,不知在想些什么,四周安静,妇人努力憋住哭声,不敢发出声响。

半响,顾九淡笑道:“你可以回去了。”

一听可以走了,秀才忙不迭地起身离开。

顾九又将视线投向妇人,眉眼平静:“自你公爹失踪后,曹氏有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

妇人还不知自己和屠户的恶行已经被公之于众,她强装镇定道:“婆母她每日都去凤凰山寻找公爹,清晨去,傍晚回,所以我也不清楚她有无异常……”

凤凰山。

顾九抿了抿唇:“什么时候不再去了?”

妇人小心翼翼回道:“我丈夫被害之后。”

顾九默了会儿:“那你可见过曹氏与除秀才之外的人来往密切?”

妇人摇头,挤出了两滴眼泪:“自我公爹和我丈夫相继没了,婆母身子越来不好了,走几步便要歇上一会儿,所以这些天除了去找过秀才,便都在家中待着。”

问完话之后,顾九抬了抬下巴,示意衙役可以把人绑起来了。

妇人顿时惊慌失措,奋力挣扎:“贵人,贵人,您这是什么意思?为何要抓我啊?!”

“因为这个,”顾九抖了抖血书,语气淡漠,“曹氏说你和屠户把你那重病的公爹故意抛至凤凰山,却对外称他失踪了。”

妇人陡然僵住,待她反应过来哭冤时,已经被衙役拖至院门。

顾九拢起长眉,往后院深处瞥了眼,那曹氏的尸体还正悬在房梁上。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愁死她得了。

楚安见顾九满脸倦意,不由道:“先回去休息吧,明日还要再去巩县找归娘的尸体。”

顾九转了转脖颈,困意席卷,有气无力地嗯了声。

再次回到邸店,顾九倒床便睡,很快,她平稳轻缓的呼吸成了周围唯一的声响。

有人躺于床榻睡得昏沉,有人身披月色悄然而来。

房间的窗棂没关。

沈时砚进屋时,几乎没怎么发出动静。黑暗无声,将他大半个身子吞噬其中,掩去了他疾驰奔来的狼狈。

沈时砚停在床榻旁,轻轻蹲下身,深渊似的黑眸静静地凝视着熟睡中人,这一路疯长的欲念终于在此刻肯消停下来。

顾九趴在床榻上,未脱鞋袜的两脚搭在床沿处,睡姿随意。

沈时砚想看看她的左脸,但那半张脸恰好深埋于软枕,挡得严实。许是因为太累了,顾九眉心微微拢起,堆积着散不去的倦意。

沈时砚无奈起身,小心翼翼地替她脱下鞋靴。而彼时从窗外传来几下梆子声,提醒着沈时砚已是三更天。

他乘夜奔来,能够停留的时间却不过片刻。

沈时砚薄唇抿起,慢慢从衣袖中拿出祛疤膏,俯身轻放于枕边。

准备离开。

然而下一刻,不待他直起身,宽大的衣袖忽然被一股不轻不重的力道牵住,沈时砚心跳一滞,措不及防地撞入那双明眸。

顾九已然醒了过来。

她眼尾弯了弯,声音极轻:“三更半夜,去翻姑娘家的窗……王爷,你这是什么癖好?”

那无声的笑意下,却藏着浓浓的倦怠。

沈时砚突然后悔了今夜的冲动。

她白日赶路,到了西京又马不停蹄地奔走查案,显然累极。

顾九缓缓从床榻上起身,手却仍是拽着那片衣袖。

这时沈时砚才发现,顾九另一只手里攥了一把匕首。

他薄唇动了动,低声道:“这里是安全的。”

顾九嘀咕道:“……又不是王府。”

沈时砚听清了,却还是定定地看着她,轻声道:“嗯?”

清清冷冷的月光探入窗内,落在沈时砚耳边,映亮了那抹紧紧缠绕住冷白的绯色,有一种说不出的靡艳。

他好像一害羞,耳尖便先红。

顾九垂下眼:“隔墙有耳,王爷,你靠近些。”

沈时砚照做。

半尺有余的距离,四目相交,轻缓微热的呼息悄然纠缠在一起,像不可控的火星般,变得炙热。

顾九问:“王爷,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语气平常,神色自然。

可顾九那慢慢加重的力道还是出卖了她。

她在紧张。

沈时砚眉眼不自觉愈发温柔,低低道:“很想见你。”

“撒谎,”顾九抿唇笑了笑,抬眼看他,“那你为什么这么快就要走?”

起初察觉有人翻窗进来时,她以为是刺客或是凶手,直到鞋靴被脱下,她才隐隐意识到来人是谁。

沈时砚的身影朦胧于夜色与月辉中,她看得不真切,那瞬间,她恍惚以为是自己做了梦。

沈时砚道:“怕吵醒你。”

那我现在醒了,你还走吗?

顾九知道他应是私自离京,不能久留此地。她将视线投向窗外:“王爷,你不是不会武功吗?”

这可是二楼。

沈时砚微怔:“谁告诉你的?”

顾九道:“高方清。”

沈时砚只注视着她要,未曾移开半分:“你信他?”

顾九立马摇头:“当然信你。”

她顿了顿,缓缓道:“和之前一样的答案。”

沈时砚轻笑:“我一直记的。”

他抬手,轻轻抚上顾九脸颊处那道细长的红痕,微凉的指腹下,是一片温热,却烫得他喉咙都干涩了几分。

顾九眼睫颤了颤。

上一篇:按剑 下一篇:种玉心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