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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情令]无边光景(136)+番外

作者: 朱珠Pearl 阅读记录

“你看过她的绝笔信吗?你知道她到死,都在自责吗?自责是她太过鲁莽,配不上你的真心。”

“你不信她,长老们不信她,可她努力在一点一点抹平自己的棱角,一点一点融入蓝家,你却让她觉得是她一厢情愿。”

“明明知道我出生的代价是什么,却还是选择一命换一命生下了我,因为她觉得如果不是她跟你吵了架,你不会生气,也不会在知道我存在的情况下,不管我们。”

“她觉得,是她、是我,让蓝家蒙上了污名。”

眼泪扑簌而下,蓝熹微紧紧攥着衣襟,一字一句道:“你以为,一句对不起,所有的伤害,所有的痛苦,就烟消云散了吗?”

“午夜梦回,你不会梦到我娘亲吗?”

字字诛心嗜血。

恍惚间,蓝启仁看着眼前的女子,恸哭难以自持的模样,蓦地就想起了沈望舒,他终于抑制不住,踉跄往后退了步,撞上桌案,目光中满是悲怆。

“不是的......我信她的,我没有不信你娘亲。”

旧事走马观花般浮沉显现。

说来也可笑。

沈望舒与蓝启仁的初见,是在青蘅君的洞房花烛夜。

名动天下的姑苏蓝氏青蘅君,在姑苏城外的一次夜猎途中,对一名女子一见倾心,年少时的心动往往最让人魂牵梦萦。

郎才女貌,金童玉女,相遇、相知、相爱,所有的事仿佛都是那么顺理成章,就连青蘅君带彼时尚未真正嫁入蓝氏的蓝夫人回姑苏,在蓝氏诸多长老眼里,也是水到渠成的一桩佳事。

一切,是在那一夜改变的。

“不好了!青蘅君,长欢姑娘她......她杀了许长老!”

长欢是蓝夫人的名字。

放在心上决定共度一生的女子,杀死了自己的恩师,这是青蘅君怎么也没想明白的事,雅正端庄的他,头一回失了仪态,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心爱的姑娘面前。

“你骗我...长欢。”

“蓝景行,对不起,但我不后悔。”

一句对不起,便是将他们这场遇见烙下了最糟糕的印记。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这件事发生后,青蘅君仍决定把她带回了云深不知处,并与之成亲,便是一向维护着他的蓝启仁,也不懂他为何一意孤行。

“兄长,那个妖女杀了师父,你怎么能再把她带回云深不知处?!”

“启仁,她会是你名正言顺的嫂嫂。”

龙胆小筑将有一场喜事,即使这场喜事无人祝福,即使这场喜事只能于一隅天地草草了事,也是喜事。

蓝启仁看着屋内跳动的龙凤烛火,吐出一口浊气,转身欲走。

“这便是长欢姐姐与蓝景行的洞房花烛夜?”

毫无征兆响起的女声,在夜里格外突兀,蓝启仁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拔剑循声指去。

满天星斗,银白的光洒在来人身上,投下一片静谧阴影。

他见过青蘅君屋内的红烛,原以为那会是云深不知处最明艳的颜色,却没想到,有人一袭朱红罗裙,俏生生地立在不远处,眼角眉梢是比衣裳红烛还要夺人眼目的绝色。

蓝启仁心中莫名一滞,握剑的手不由得紧了几分,刻意压低了嗓音,道:“你是何人?何故夜闯云深不知处?”

岂知女子不答反问:“你不过比蓝景行小三岁,怎么比他还老成?”

言语揶揄,气得蓝启仁甚至没去细想女子如何得知此事,当即挥剑刺去,一蓝一红的身影交织错落,剑气灵力卷起朵朵玉兰。

彼时沈望舒,不过也才二八年华,明艳犹似玫瑰。

身为抱山散人的弟子,下山后遇见的人,要么就是觊觎她的美色又打不过她,要么就是觉得她徒有其表来挑衅,结果被她一柄软剑打得落花流水。

蓝启仁于她,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对手,也是她辗转难忘的第一人。

最是爱憎分明的年龄,她喜欢一个人,便会为了他夜探云深不知处,为了嫁他与私交甚好的温若寒不再联系,为了不让他为难甘心循规蹈矩。

但人心向来不会轻易对人敞开,蓝氏长老的刁难、偏见,她从未叫过苦,也从未跟蓝启仁提过一句,每每在一起的时光,她都舍不得用在这些事上。

可当听说了蓝氏长老对青蘅夫人起了杀心时,沈望舒没忍住,第一时间找到蓝启仁,得到的回复残酷得厉害。

那时的蓝启仁,又何尝不是少年心性?

无论如何,青蘅夫人杀了他的恩师在先,再者他前一刻,还在为沈望舒与温若寒的关系与一个长老红了脸,下一刻就迎上沈望舒怒气冲冲的质问,不免也有些愠怒。

“就算此事成真,也是她咎由自取。”

“蓝启仁,你们姑苏蓝氏,竟然想对一个女子痛下杀手,真是枉为世家!”

“你因她和我吵,沈望舒,你要嫁的人是我,不是她。”

两人不欢而散,这件事传到长老耳里,自是震怒,订下婚期的人因着别的女子大吵,更遑论那女子还是青蘅夫人。

当日夜里,派弟子去领两人到祠堂受罚,沈望舒来迟一步,在见到淬了盐水的戒鞭甩在蓝启仁脊背上时,理智顷刻崩盘。

早已当作腰饰的软剑,也无法否认掉它是软剑的事实。

沈望舒第二次在云深不知处拔剑,打伤了一位长老。

“沈望舒,你能为我稍微收敛一下脾性吗?”蓝启仁一身血气,挡在长老房前,脸色苍白如纸。

“我没想伤人,但他们不分青红皂白打你,我......”沈望舒解释的话没说完,就听蓝启仁嗤笑一声。

“不分青红皂白?真正不分青红皂白就来质问我的是谁?”他嘴唇裂了道口子,血珠子汨汨冒了出来,说出的话冰凉如雪。

“长欢、你的脾气,还有你那位来往密切的温公子,都比我重要。”

沈望舒像似被他这番话说懵了,呆呆地看着他,片刻后,笨拙地伸手去拉他:“不是的,长欢和温若寒他们救了我,对我很好的,我没有家人,我把他们当家人......”

“那我呢?蓝家对你不好吗?”蓝启仁眼里不余半分温度,“你就没想过在云深不知处,与我过一辈子。”

笃定不容质疑的语气,堵得沈望舒哑口无言。

她没再说一句话,没留意到蓝启仁背脊上皮开肉绽的伤口,疼得他满头冷汗,也没看清蓝启仁眼底的脆弱。

她只是松了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三十三戒鞭,虽然由于沈望舒的到来被打断了,但蓝启仁仍是受了大半,与沈望舒在长老房前说完那些话后,发起了高热。

整整半梦半醒十日,当蓝启仁痊愈,云深不知处却是再也找不到沈望舒的踪迹。

他找过青蘅夫人,找过兄长,找过温若寒,也求了蓝氏长老,皆是杳无音讯,像是彻底在他生活里消失了。

午夜梦回,他怎么会没有梦到过他?怎么会没有梦到过他们曾经的快乐美好?

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沈望舒压根没有离开过姑苏,连云深不知处都没有离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