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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水如她(187)

作者: 盛晚风 阅读记录

沈韫初扫了一眼云楚,又面无表情的同她说起了她知道的沈家计划,云楚一直都未曾出声,她不知道云楚有没有听进去,但她也不是很在意。

片刻之后,沈韫初说完。

她站起身来,道:“云姑娘,我说完了。”

云楚眼睛酸涩,但她并没有流眼泪,她只是扶着桌角站起身来,脊背微弯,呼出一口气,道:“行,我知道了。”

她微微张唇,企图让呼吸顺畅一些:“你先去偏殿吧,会有人替你安排。”

沈韫初嗯了一声,然后转身走出房门。

刚踏出一步,云楚叫住了她。

云楚看向她,眼眶发红,看着有几分骇人,她的声音有些颤抖,道:“…他受了很重的伤吗?”

她终于鼓起勇气,道:“有多重呢。”

沈韫初回眸,看着云楚,静静陈述:“很重。”

云楚想象不到。

她不敢去想,她最爱逃避。

她只会告诉自己。

这有什么,这关她什么事,赫巡对她好,是赫巡自愿的。

她不能因为一个已经死去的人迷失自己,这世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要当皇后,要当太后,她要让自己的儿子当皇帝,那是她的梦。

沈韫初收回目光,但下一瞬,她又看向了云楚,道:“云楚。”

云楚垂眸,身形止不住的颤抖,她并未看她。

可沈韫初的声音还是传了过来。

“也许你有你的无奈之处,可我若是殿下,你此刻为我流泪,我只会觉得作呕。”

“可作为沈韫初,我很佩服你的心狠与自私,你一定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

登基之日愈发临近。

宫中之人来了数回,替她量身,询问云楚的各类喜好,更有嬷嬷来教导她各类礼仪,告知她流程如何。

云楚记得,不久之前她还是准太子妃的时候,也有宫里人过来这样过。

撇去每日都要应对赫宴,时不时冲他陪个笑脸,云楚的日子尚且还算自在。

夜间,门窗紧闭,挡去了愈来愈重的寒气。

云楚躺在榻上,双目紧闭,身子缩成一团,手指紧紧的抓着被角。

她很久都没有梦到之前了。

她如今再回想从前,脑中无一不是与赫巡相关。而那些在湫山的日子,已经恍若隔世。

但今晚,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小镇。

阔别已久的恐怖记忆,再次翻江倒海。

自从她长大之后,她总是对方方面面都表露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她勾.引林越,杀死云秋月,对付明珠,利用赫巡,吊住赫宴,这一切好像都很顺利,她好像不太着急,也总睚眦必报。

但她其实很害怕。

她特别害怕。

受过的伤害从来不会消退,只会被掩盖,无论她捂的再紧,再掀开还是血肉淋漓。

她莫名想起十二岁那一年,云道的一个生意上的朋友来云府做客,那是个有一点胖的男人,长着胡子,笑起来时脸上的褶皱很明显,有些喜感。

她习惯了讨好每一个人,所以当这个男人朝她看过来时,她如同往常一样,礼貌又甜美的冲他笑。

男人也笑了。

她觉得他应该是个好人吧,毕竟他笑起来的时候有一点搞笑。

直到那个男人偷偷进了她的院子。

他说要跟她玩游戏,然后就开始摸她,她缩成一团不让他碰,她很害怕,不停的挣扎,不停的乞求,很快,她的叫声吸引了路过的小厮,她才得救。

但这个男人是云道生意上的重要朋友,云家不会得罪他。

所以那天,她最后被云道带着,小心的跟他道歉,她颤颤巍巍的抬头看他,男人摸了摸她的脑袋,道:“没事,小孩不太懂事,我都理解。”

也就是从那天起,她心中那个要往上走的概念彻底清晰起来。

纵然那天小厮来的很及时,她连衣裳都没乱,男人也没来得及碰到她什么,但其实那时她其实并不想那样柔弱的去哭的。

她想用凳子砸在他肥胖的脸上,想要拿出一把刀剁掉他的手,可是她不敢,因为她知道这个人她惹不起。

包括对云秋月母子也是如此。

所以她想,如果有一天,她站在足够高的位置上,当她觉得想要抗拒的时候,她可以毫无顾忌的去反抗。

而不是缩成一团,无力的哭泣。

后来时光飞逝,一层又一层的积淀,这已经成了她的执念,她愿意终其一生都为执念而奋斗,她的名声,她的身体,她的性命都不抵这执念来的重要。

更遑论是她的愧疚之心。

她的梦光怪陆离,到最后,还是回到了遇见赫巡之后。

她梦见了那特别平凡的一天。

那天她被云秋月罚跪,一跪跪了好久,但没关系,她习惯跪着,她能够跪很久。

冷风掠过树梢猎猎作响,脚步声越来越近,那双黑靴停在她的面前,少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清瘦又高大。

他的脸庞渐渐清晰,朝她伸出手,手指如玉般修长白皙,声音似乎带着不可违逆的力量。

“放心,没人敢对你怎么样。” 他说。

*

云楚睁开双眼,记忆回笼。

梦境之外,赫巡已经死了。

第一次跟她说这句话的人,已经消失了。

云楚默不作声的从塌上坐起,她开始控制不住的面无表情的落泪,双手掩面。片刻后,她借着月光,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泪水。

她想起沈韫初的话。

“我若是殿下,你此刻为我流泪,我只会觉得作呕。”

手上的泪水蹭在被褥上,云楚走下床,颤抖着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茶水还没入口,她就忽而发狠一般,将瓷杯狠狠摔了出去。

啪——!

四分五裂。

划破了寂静的夜,意春听见声音,连忙披衣起床走了进来,她弯腰点燃油灯。

云楚还僵立原地。

“姑娘,你…你这是怎么了?”

云楚看向了意春,昏黄烛光里,云楚脸上仍有泪痕,她道:“意春。”

“奴婢在。”

“你也觉得我令人作呕吗?”

“奴婢不敢。”

“你是否也曾偷偷为殿下觉得不值呢。”

意春无法说谎,抿了抿唇,沉默了。

云楚移开目光,她低着头,如同自言自语:“可是我想保护自己,我错了吗?”

“我没有错。”

越是临近日子,宫中就越忙,而与此同时,民间也忙了起来,因为仲秋节到了。

赫宴竟也在百忙之中,在今日约云楚一起去赏月燃灯。

云楚日日待在明府,已经许久不曾出去了,晚间有人来接她的时候,她其实并不是很想出去,但又因阮枝这几天担心她担心的厉害,这才对此表露出兴趣。

月明如镜,满城灯火。

街市上热闹无比,就算云楚坐在马车内,仍旧能感觉到外头的喧闹。

她被带到江边的云槐楼,江面在月色下仿佛闪着银光,云楚今日身着素淡,与这江面美景竟颇有几分相得益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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