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开始做山神(263)

钟灵一动不动地坐在床沿旁，用仙气一遍遍耐心冲刷温养着那道裂痕，床上的少年仍旧双眼紧闭，微皱的眉心就没有舒展过，仿佛深陷在了梦魇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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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做了个很长的梦。

他梦见自己置身于一个阴暗潮湿，仿佛是井底的地方，月光从头顶洒落，他的手里拿着一把剑，仿佛不知疲累地一遍遍挥动着笨拙的剑法，旁边明明无人，却传来一阵动听飘忽的歌谣。

他梦见了一场大雪，他又困又饿地跪倒在路边，以剑撑地，奄奄一息之时，身后有脚步接近，一只素白的手从斜挎的菜篮里摸了摸，然后递给了他一块热气腾腾的馒头。

他梦见一个瑰丽宏大的殿宇，自己高坐宝位之上，有无数身穿道袍的修士在向他参礼跪拜；他梦见一场盛大的宴席，觥筹交错，所有人都衣着光鲜，只有角落中孤零零坐着的一个少女低垂着脑袋，神色黯淡，穿着灰色的衣衫，与周遭的艳丽格格不入。

这些画面并不连贯，确切地说，更像是无数个碎片组合在一起。

连环梦，还是梦中梦？

少年眉头紧皱，努力想把意识从这些光怪陆离的画面里抽离，却见画面陡然一转，又是面前另一番四处血煞漫天，刀光剑影，如同人间炼狱的景象。

而他手握着一把长剑，正以雷霆万钧之势朝面前的一位红衣男子挥剑斩去，剑光落下，红衣男子头身分离，一颗染血的头颅滚落在他的脚边。

随着红衣男子被斩杀，周遭的凄厉鬼嚎声渐止，一束阳光穿过厚重的阴云，周遭血红弥漫的黄沙也随之褪色。

“韩追，你今日斩得吾身，却斩不死吾魂，待吾归来之时，必踏平人界，以亿万人族之血洗今日之耻！！！”

他俯身看去，原来是地上那颗头颅还在死不瞑目地叫嚣，用血红的眼珠死死地瞪着他。

似是嫌那头颅聒噪，他又是一剑斩下，将头颅彻底贯穿。

头颅灰飞烟灭。

这梦竟越发的离奇了，少年被那头颅临死前那怨毒憎恨的眼神盯得莫名心悸，随之猛地睁开了眼。

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入眼的是一个另外一双干净的眼眸。

澄澈像雪山脚下的泉水，不染纤尘，天然微微上挑的眼尾，像是带着笑的弧度，那双灵动清亮的眼睛对上他的视线时，似是有些意外地眨巴了两下。

“这么快就醒了？看起来还挺精神的。”

方经历过许多古怪的梦魇，少年此时脑海中有些混乱，过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自己被噬骨王虫咬伤，强撑着逃离雪原谷秘境便昏倒了。

他哑着嗓子问：“我……这是在哪儿？”

“无垢宗。”

另一道苍老的嗓音回道，少年才发现屋里还有一个白发苍苍，看起来很面善的老者。

“你伤势太重，我宗弟子便将你带了回来，你的金丹裂了条缝，多亏了我们山神娘娘替你温养医治。”

她是……山神？

面前的少女戴着纯白面纱，看不清容颜，但露出的那对眉眼，世间再难找出第二双。

或许也只有神仙，才会有这么好看的眼睛吧。

少年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却不慎牵动伤口，变成了几声清咳。

见少年醒了，钟灵便切断了输进他体内的那缕仙气，从床沿上起身：“醒了就没啥事了，宗主和几位长老还在议事堂里等我，徐长老，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对了，金丹不是一朝一夕能修补完成的，每过七日，你可来小桃山山顶找我加固仙力。”

钟灵丢下这句话，便匆匆离开了悬壶殿，返回议事堂继续和长老们商议大事了。

徐长老在钟灵走后，又检查了遍他体内的状况，破裂的金丹被深厚的仙力全方位地包裹，灵力不再流失，难怪他能那么快醒来。

“老朽是无垢宗长老，姓徐，不知这位道友你是哪家宗门的弟子，我也好托人去给贵宗捎个信。”

“梵音宗。”

“原是梵音宗的弟子……”

徐长老恍然地捋捋胡须，梵音宗是坐落在瑞雪城的宗门之一，曾经和无垢宗还是邻居。话说梵音宗的宗地就离雪原谷不远，黎笑等人倒是绕了个大圈，把人带到万里之外的无垢宗里来了。

不过梵音宗的人都极重外表，喜穿白衣，而且多喜用琴类法器，这少年身穿黑衣，俨然是个剑修，身上也没有任何和梵音宗有关的信物。

当时，黎笑等人估计也不知他身份，只能把他先带回宗了。

“不知道友该如何称呼？”徐长老又问。

“我姓陆，名惜剑。”

陆惜剑回答道，眼底却闪过一丝迷茫之色。

在他方才的梦境之中，不管是大殿里跪服他的那群修士，还是战场上斩掉的那颗头颅，嘴里呼唤得都是另外一个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