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有月亮(152)
你已经很努力了。
你已经在用尽全力地弥补了。
你把一个支离破碎的季声小心翼翼地缝补完整,你把一个早就心灰意冷的季声亲手推到光明坦途上。
然后你就要放手了。
季声想起不久之前的那个平安夜,谢知津拉着他漫步在波士顿的街头,纷纷扬扬的雪花淋白了头发,而他们也坦然地在纽布瑞大街上走出了天荒地老的架势。
才几天呢,就已经是再也不敢回想的往事了。
谢知津真的如他自己所说——放了季声,不再纠缠。
季声在一瞬间想了很多事情,可最终也只是站在走廊上茫然的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扯了扯僵硬的唇角,淡笑着对阎迟说:“我想听他自己跟我说。”
不等阎迟答应,季声拉着季多福转身,缓慢地往自己的病房去了。
走廊上没什么人,安静的空气里只剩下季声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阎迟长久地凝视着季声的背影,眼前似乎还残存着季声那最后一抹笑。
阎迟见过他太多太多的笑,淡然的、不甘的,甚至是羞赧的。
但他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季声,似乎语气里含着不易察觉的苦涩,明明并不情愿,却还是极为和缓地抿唇笑着。
想必谢知津也是没有见过的。
就连阎迟都明白,在经历过这么多事之后,季声与谢知津之间的感情已经不能够再用简简单单的“爱”或者“恨”来涵盖了。
他们争锋不让过、分外眼红过、互相救赎过、分崩离析过,竟然还是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知津呐,阎迟望着医院走廊的天花板叹了口气,你们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呢。
阎迟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回病房,一进门正撞见谢知津正坐在床边吃药。
他穿着医院的病号服,宽松的领口露出层层纱布,一张脸上全然没有什么血色,平日里总是精心打理的头发也垂落在额前,只剩下那双冷峻的眉眼透着几分活气。
饶是如此,也已经与从前盛气凌人的样子大相径庭。
“听见了?”阎迟看他脸色不太好,于是皱着眉问。
谢知津抬手将一小捧药片就水吞服,仰头咽下以后才“嗯”了一声。
他现在需要吃很多药,除了消炎药止疼药,还有抗抑郁的药。
他的病又有复发的趋势。
阎迟却不见心疼,只是闷闷不乐地替谢知津又倒了杯水,说:“你满意了?”
谢知津会想起自己刚才站在病房门口看到的那一幕,神情也略显郁闷,只是再开口的时候还是“嗯”了一声。
让阎迟去找季声说那些话,并不是他临时起意,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结果。
他在那所废弃工厂里被人往死里打的时候就已经想过了,要是他就那样死了,他只希望季声不要被牵连;要是他还能活下去,那他和季声也就到这里了。
还能再进一步吗?
一种无力感蔓延到四肢百骸,谢知津竟然感到了一种史无前例的疲惫。
他后来就想明白了,像季声那样的人,注定是要当一轮夜空里高高悬挂着的月亮,他不能把月亮永远绑在自己身边。
这次的事情让他彻底明白——他护不住季声。
谢知津不想让季声因为自己救了他而心生歉意,更不想让季声看到这样狼狈的自己。
就算到了现在,他仍然没忘了自己的少爷脾气,也仍然喜欢那个不卑不亢的季声。
但谢知津并没有意识到,那个很久很久之前触不可及的属于季声的世界,其实他已经走进去了。
且难以再割舍。
病房里很安静,只剩下阎迟还在喋喋不休的声音:“你真的就……不再与他告个别?季主播那个脾气你可是清楚的,搞不好他又要想不开自己钻牛角尖。”
谢知津捧着杯子苦笑,“他怎么会想不开,这都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离开我,我就和他说再见。
他想要走,我就祝他好。
“知津,季主播想要什么我不清楚,但这一定不是你想要的。”阎迟却摇了摇头,“你也听见了,季主播想听你自己去跟他说,你有话自己去啊,我可不会再帮你传第二遍了。”
谢知津竟破天荒地被阎迟说沉默了。
他一时间也没想明白,季声怎么就犹豫了呢,他不是应该听见这些话就欢天喜地地说好吗?
他怎么就……
谢知津想了想,还是从衣架上取了件外套,动作小心地披在身上,起身道:“好,那我自己去和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
“人之资性,各有短长。”出自袁枚《子不语》,特此标明。
第75章 狼狈
季声今天只不过是抽时间出去录了个节目, 他本来也在留院观察的阶段,此时自然还在他自己的病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