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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寡后我重生了(331)

陈廷鉴又拿了一颗黑子, 捏于拇指与食指之间, 轻轻地捻动着。

儿媳这个理由,并不是很能说服他。

首先, 张磐只比他小一岁, 等他年迈的时候, 张磐也老了,甚至张磐未必能活过他。

其次, 如果有人能撼动他的改革, 他都站不稳了,那么无论他提拔哪些人,那些人也都将树倒猢狲散。

与其被未来的隐患掣肘, 不如先用一些愿意为他所用之人, 然后再慢慢观察。

陈廷鉴没有反对儿媳, 只是默默地下棋。

孙氏、陈敬宗虽然站的远, 但就在一个屋子, 又能远到哪去,只要用心听,还是能听到两人的谈话的。

陈廷鉴这一沉默,母子俩的视线就在半空碰上了。

陈敬宗想要回头看看,看看华阳是不是被老头子气到了,有没有委屈,然而他才稍微一动,就被孙氏拽住胳膊,不许他瞎掺和。

华阳可没有奢望她说什么公爹马上就会认同什么,她放下一颗白子,心平气和地道:“父亲,我与驸马相处久了,也学了他心直口快的毛病,如果哪句话冒犯您了,还请您多多担待。”

陈敬宗剪刀一歪,差点剪到一朵海棠花苞。

陈廷鉴笑道:“长公主但说无妨。”

华阳:“在历届阁老当中,您现在的年纪也属年轻的,只是人有生老病死,总会有难以预料的意外,儿媳当然希望您能长命百岁,可儿媳又不得不考虑,万一哪天您出了什么事,满朝文武,谁还能继承您的衣钵,继续支持、鞭策弟弟推行您的改革。”

陈廷鉴:……

换成老大媳妇或老三媳妇这么咒他,陈廷鉴无须斥责,拉下脸就能吓哭那两个儿媳妇,偏偏坐在对面的是长公主。

孙氏咳了咳,面对着海棠花跟儿子说话:“哎,我突然想起李太医了,也不知道他的医书编好了没。”

陈敬宗:“他老人家如果能埋头编书,这时应该完成了,就怕三天两头帮人问诊,尤其是那些达官贵人,治个病要半个月,休养再必须他老人家亲自照料半个月,耽误了编书。”

陈廷鉴:……

年轻时玉树临风老了也仙风道骨的陈阁老陈首辅,这辈子最难堪的时候就是陵州治病那一个月。

所以说,人必须服老,长公主的话虽然难听了点,却也是事实。

陈廷鉴叹口气,妥协道:“如果张磐难当大任,长公主又认为谁可?”

华阳早有准备,道:“儿媳要举荐的人,天下百姓无人不知,便是何青天何清贤大人。”

陈廷鉴:……

窗边传来几声压抑不住的笑,不是孙氏又是谁?

陈廷鉴不能对长公主表示不满,只能装作被妻子惹恼的样子,朝妻儿那边皱皱眉头。

华阳强忍笑意。

像曾阁老、张磐,这两位原来拥护高首辅,所以与公爹不和。

何清贤却不依附任何党派,他与公爹乃是同科进士,当年公爹拿了状元,榜眼便是何清贤。

两人年纪相当,抱负也相似,都以富国强兵为己任。

只是状元与榜眼的性情截然不同。

公爹更像一枚温润内敛的玉,在必要的时候韬光养晦,也会圆滑也会世故,直到升为内阁首辅,才终于展现其霸道独断的一面。

何清贤却像一把锋芒毕露的宝刀,他坚持自己的操守,爱民如子的同时憎恶贪官污吏,胆子大到连华阳的皇爷爷都被何清贤递折子骂了满满十几篇。

百姓们有多称赞何清贤,官场上就有多排挤他,因为何清贤的眼睛,容不下为官者的一点点瑕疵。

华阳还知道,当年陈伯宗考上状元,公爹就被何清贤暗暗讽刺了一番,等陈孝宗准备参加春闱的时候,何清贤更是直接给当时的主考官也就是现在的吕阁老写了一封信,要求吕阁老不要徇私,言外之意,他怀疑陈伯宗、陈孝宗都是靠爹考上的状元、探花。

公爹与何清贤的梁子就此结下,后来何清贤在高首辅任职时因为被人弹劾而罢官,公爹升上来后,大概受不了何清贤的脾气,也只让何清贤在地方任职。

何清贤对公爹的几项改革,有的支持有的反对,更认为公爹的改革只是隔靴搔痒不够深刻,总而言之就是不太瞧得上公爹的样子,但在明年公爹推行清丈土地、后年公爹推行一条鞭法时,何清贤一边继续嫌弃公爹隔靴搔痒,一边又积极配合,他所在的南直隶,也是改革推行最顺利、最成功的地方。

公爹遭朝廷清算时,何清贤几乎每日一张奏折送到京城,全都是替公爹说话的。

可惜他身单力薄,不但没能帮助公爹与整个陈家,自己也被贬谪到了偏远之地。

“父亲,您觉得何大人如何?”华阳笑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