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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风玉露(11)

那目光令石中玉好像掉进了毛毛虫堆,不禁往屈忽昀身后躲了躲。

不气不气!就当把月钱捐给这个大饭桶买棺材好了。她暗中对自已说。顺便,还在心里问候了一遍范家的女性亲属,上到八十岁,下至八岁的全没有放过,这才压下这口气。

克扣月钱,这事常有,可这也太离谱了吧?现在的她比被欠薪的农民工还惨,因为她连去劳动局说理的机会也没有!

“那我呢?”屈忽昀看着手里的三分之一吊钱,都快哭了。他的秀才闺女啊,眼见着就离得越来越远了。

“你嗓门太大。”范通白眼儿一翻,“上回你在花圃那边嚷嚷,吓坏了王爷的四大贴身侍婢!”

屈忽昀哑口无言,不是没理,而是实在想不到范通如此无赖。还外院管事?呸!

“我呢?”牛蛮伸出手。还好,他的钱不到半吊,可也差不多了。

“你个吃货,还敢过来问!”范通骂道,“没事长这么大个子,喘气也比别人多喘两口,挡院子里的太阳就算了,现在还给我挡风!”

“我是吃得少、干得多吧。”康涵柏义愤填膺地道。

“你长得丑,丢了王府的脸面。”范通这回还人身攻击了。

“我的怎么说?”以王老十为首的人,等石派人员尽遭羞辱后,也终于上场。他们采取围攻制,你一言我一语的问了起来。

范通大怒,猛甩着袖子道,“我就是看你们不顺眼,所以这钱就扣了!不服的,都给我闹腾一下看看!不扒了你们的皮!这儿是哪儿?裕王府,就算打死你们,你们的爹娘还得来谢恩呢,由不得你们这群下贱东西吆五喝六!”

毕竟全是半大孩子,地位又低,此时被范通一吓唬,虽然还很愤怒,却没了反抗的勇气。

范通轻蔑地又哼了声,“老老实实的,还有口饭吃,不然让你们尝尝好果子!今天放你们一天假,要回家就赶紧,明天一早必须回来,不然就家法处置!”

“走走,快点回家,不是说好午时初在东城的吉顺大街见吗?”范通一走,石中玉就催促她那三名手下。

“还去啊。”屈忽昀苦着脸。

“当然去!大丈夫一言,驷马难追。”石中玉情绪高昂,“一个月才休息这么一天,不痛痛快快的玩乐一番,怎么对得起大好年华。”

“这叫荒废年华吧?”康涵柏小心的咕哝着,看到石中玉的眼刀飞过来,赶紧又补充,“享乐是要花费的,咱们……”他看了看手中那少于半吊的钱。

“我的钱不能花,已经少了这么多,回去我奶奶会揍我的!”牛蛮露出恐惧的神色,“幸好修道场的钱下个月会一起给,能补上这个月的亏空。”

傻小子,范通摆明是克扣大家了,下个月的钱仍然会少。只是今日不烦明目事,且看馒头这样高大了,他奶奶得什么形象才能把他吓成这样?

石中玉积极脑补,手上却挥挥,“说好了我请客的,不会让你们破费。”

“你用五文钱请我们吃什么?”屈忽昀的眼,瞪得比牛蛮还大。

“少不了你的吃喝玩乐就是了,山人自有妙计。”石中玉下意识的挺直了腰杆。

其他孩子全是有家的,所以卖身银子早就被家人领走了。而她的,却一直藏在身上,外加她那一吊,不,是八十几文钱,都揣在腰里呢。

卖身银子她不想动,打算一会儿找家钱庄存上,其余的,她想请小兄弟们吃点好的,再看场大戏,高高兴兴玩上一天。

当领导的,就得随时犒赏手下才行,这是联络彼此感情的好时机,古今一理。当然她也不能坐吃山空,既然她的月钱以后也指望不上,她就需要着看看府外有什么赚钱的好道儿。

于是,打发走屈忽昀等人后,她先逛到了东城。

第九章 规者去夫,见

住在太府都的北边和西边的人,非富即贵。相应的,店铺酒楼也都很高级。而所谓高级的地方,就是普通人去不起的,因而顾客就少,街面和店铺里都很清静,加上各衙门部署也都设在这里,所以总透着那么股子雅致和高傲、威严的劲儿。

但仅仅一河之隔的东南侧就完全不同了,市井之地,是大片普通百姓的居住区,店铺平民化、“娱乐场所”众多,茶楼酒肆虽然不及河对岸的精美,但也风味各异,极具特色。

因为草民的数量是永远比贵族阶级多得多的,所以,太府都的东南部远远比西北部繁华热闹,不仅平头百姓熙熙攘攘地生活在这里,达官贵人也常来常往。如果说西北部是太府都,或者说整个大燕国的心脏,东南部就是肺、肝、脾、胃、肾……

裕王府家丁休假的那天,将近午时时分,石中玉正从东城的一家小钱庄气鼓鼓的出来,不住口中的低声咒骂。

“哼,还大燕国都呢,什么政治中心、经济中心,我呸!”她啐了一口,“三两银子不是钱哪,凭什么不收我的,还什么最低五两。在我们那儿,存一块钱银行也给存,只要你花得起工本费。等着,等老子将来就开钱庄,专门吸收民间资金,四处投资赚大钱,挤兑死你们!”

她愤愤不平了会儿,终于泄了气。

没办法,她跑了一早上,连最小的钱庄都嫌弃她的本金少,不肯收存。她再怎么不满,也只好继续揣着这三两卖身钱。

真的很不安全哪,在街上也好,在家丁院也好,随时会被偷的。可这三两银子,说不定是她发财大计的本钱。但她在这边没有家,钱庄又不收,谁帮她保管呢?

她抬头望着明晃晃的太阳,心中无比烦恼,感觉重生后的日子举步维艰,真的很难。又想起午时就快到了,那三个傻小子还等她请客,决定先去大吃大喝一顿再说。

刚才她已经吃了两个驴肉火烧,还觉得肚子是空的,可见经常体力劳动,胃口好了不少。

天气已近盛夏,她为了保护自身的秘密,还要在身上绑布条,相当于穿了两层衣服,走着走着就热得不行,于是花一文钱买了碗凉茶喝。

看着卖凉茶的爽利大嫂,她想起了一个可以信赖的人选。虽说并不百分之百有把握,但她属于女人的第六感觉得应该没有问题。干脆就这么办了,省得每天提心吊胆,万一被黑了,也只好怪她自己有眼无珠。

有了决定,步子就轻快许多。然而当她就要走到吉顺大街时,突然看到前方绣坊中走出来两个人。一男一女,女的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男的二十来岁,身材高大俊美,粗犷的帅脸上两撇邪魅嚣张的小胡子,身着一袭雪白绸衫,山水纹腰带上挂着块半圆形翠玉……天哪,是那个追杀她的胡子男!

这都一个月了,他为什么还没离开太府都,难道亡她之心不死吗?都怪她今天出门没看黄历,肯定是诸事不宜,还有血光之灾。

慌乱中,她四处乱瞄,希望有地缝可以钻,却看到偏僻的街角摆着一个卖面具的小摊,摊主也不知上哪儿去了。她连忙跑过去,随手拿起一个猪头面具罩在脸上。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感觉暴露在危险下,低头看到小摊是一个长方形的大桌子,上面铺了垂到地面的布幔,于是想也不想就钻到桌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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