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氏忙劝道:“太后您别这样伤怀,皇后吉人天相。定会有后福的。”
说到这里她自嘲一笑:“其实我也没什么让人羡慕的。两个女儿没了一个,嗣子如今亦自立门户了。”
“呃,哀家想起来了。你那个嗣子,听说并不是程家血脉?”
韩氏点头:“嗯,是从河边捡到的。澈儿仁孝,自从知道自己身世,就一直在寻找生身父母呢。”
太后啧啧叹道:“这人海茫茫,寻亲哪是这么容易的事。”
“可不是嘛。澈儿还说一日寻不到父母就不娶媳妇呢,太后您不知道。我一想起这个,就愁得慌。”
可真是个孝顺孩子!
太后美滋滋想着,口不对心地道:“这可不成,万一一直寻不着父母,岂不是耽误了终身大事?对了,那孩子身上就没个胎记什么的?要是有的话,以此为线索,哀家再让皇上帮帮忙,说不准就能快点寻到呢。”
“胎记?我还真不知道。幸亏太后提醒了我,等澈儿回来,我问问他。”
太后一滞,好一会儿才问道:“你当娘的不知道儿子身上有无胎记?”
韩氏一脸无辜:“澈儿过继过来时已经八九岁大了,我当然不知道啊。”
太后像是被人打了一闷棍,有气发不出来。
合着白费口舌铺垫半天,韩明珠这个傻大姐,她就不该指望。
送走了韩氏,太后立刻吩咐乔嬷嬷:“去请皇上过来一趟。”
没过多时乔嬷嬷回来禀告:“太后,朱公公说皇上今日心情很不好,自从下朝一直关在书房里没出来。奴婢想着还是先回来跟您说一声,就没让朱公公通传。”
太后心中一沉。
昨晚皇上明明说好今日要吩咐下去,把程澈从边西战场调回来的,怎么下朝后就关在屋子里不见人了?
糟了,莫非是得到消息,那孩子在战场上出了什么意外?
想到这里,太后再也坐不住了,起身道:“哀家去看看。”
朱洪喜站在御书房门口,一见太后来了,忙行礼问安。
太后面沉似水:“跟皇上说一声,哀家过来了。”
朱洪喜进去通传,片刻后出来:“太后,皇上请您进去。”
太后示意乔嬷嬷等在门口,抬脚走了进去。
昌庆帝仰躺在长椅上,一言不发,见到太后才默默站了起来。
“皇上这是怎么了?“太后吃了一惊,疾步走过去问道,“莫非是那孩子出了什么事?”
“呃?”昌庆帝一怔,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您是说程澈?”
“是呀,皇上不是说今日下旨把他调回来的嘛。”
昌庆帝拍拍额头:“朕给忘了!”
太后……
昌庆帝却连懊恼的心情都顾不得,沉声道:“母后,长沽地动了。”
太后大惊。
时人对种种天象皆心存敬畏,地动、蝗灾等乃不吉之兆,一旦发生,往往手握重权的阁老等大臣要主动请辞,更为严重的,帝王还要下罪己诏以安抚民心。
“什么时候发生的地动,可有伤亡情况统计?”
昌庆帝摇头:“昨天夜里地动的,八百里加急把消息传到了京城,目前伤亡情况还未统计出来。”
昌庆帝说完,母子二人罕有地沉默起来。
良久后,太后劝道:“皇上莫要忧心,先安排好救灾人员和物资,其余稍后再说。”
昌庆帝挑挑眉:“朕就是觉得,今年怎么这么多是非呢?”
有这样疑惑的不只昌庆帝一人,长沽地动的消息传到京城没有两日,一则流言忽起。
今年之所以战事不断,天灾人祸,是因为储君非皇室血脉,大梁有皇权旁落之危,上天这才屡屡示警。
人心惶惶之际,流言总是有着更适合传播的土壤,太子很快得知此事,恼得一拳打在了雕龙柱上。
第470章 观星
“太子——”孙良娣胆战心惊喊了一声。
“给我滚!”太子毫不怜惜把曾经还算宠爱的孙良娣赶了出去,犹如困兽,在屋子里打转。
这个时候,他很想找个可以商量的人,原本舅家最可靠,可如今流言四起,他哪还敢与沐恩伯府沾边。
推开窗子,仰头望月,一弦弯月如镰刀悬于树梢头,无端端就越显清冷。
“母妃——”太子喃喃喊了一声,明明不为当日的选择后悔,心里却空落落得难受。
“母妃,你为什么要给太后办寿宴呢?没有那场寿宴,太后就不会中毒,那父皇就不会查出那些往事来,你也不会死,更不会只剩下我一人,应付这危机四起的局面。”太子越说越恼,一拳狠狠捶在窗沿,“母妃,你回来给我说清楚,不是说那个秘密只有你们三人知晓,连外祖母都被蒙在鼓里吗?那现在这些留言是怎么来的?你说啊,你说啊!”
太子低吼着,忽听一声轻叹响起,浑身汗毛立刻竖了起来。
“谁?”他四下环顾,一颗心砰砰跳了起来。
那声轻叹,好像是母妃——
太子不敢再想下去,大喊:“来人,快来人!”
数名内侍涌进来,那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这才褪去。
太子大口喘着气,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什么,太子病了?”昌庆帝得到消息。恼怒大过了心疼。
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一点事都禁不住,莫名其妙的流言就把他打倒了。完全不像他的儿子!
腹诽到这里,昌庆帝暗暗啐了一口。
他怎么莫名其妙想到这里来了,太子不是他儿子还能是谁的,总不可能真是别人家的吧?
“太子情况如何?”昌庆帝问朱洪喜。
朱洪喜回道:“太医说太子受了些惊吓,如今已经醒过来了。”
“受了惊吓?这么大人了好端端受什么惊吓,又不是垂髫小儿!朱洪喜,你传太子来见朕!”
两刻钟后太子匆匆赶来。
昌庆帝端详着太子脸色。淡淡问道:“太子怎么样了?”
太子心中惴惴,忙道:“儿臣不孝。让父皇担心了。儿臣一切都好。”
昌庆帝抖抖嘴角。
谁担心啊,他是生气,生气!
“既然太子无事,明日就恢复上朝吧。”
太子猛然一怔。
自从去年赏荷宴丢了丑。父皇就剥夺了他上朝听政的资格,这个时候父皇要他上朝——
这是不是意味着,父皇是一直相信他的?
太子心中狂喜,激动之下声音发涩:“父皇——”
昌庆帝板着脸,越看这倒霉儿子越不顺眼,沉声道:“你是太子,别因为一点风吹草动的小事就乱了分寸,怎么能把无稽之谈的流言当真?若是流言说朕有问题,朕难道要拱手让位不成?”
“父皇说的是。儿臣远不及父皇睿智。”太子小小拍了昌庆帝一记马屁,心情颇为复杂。
上位者对待流言,自该如父皇这般态度。奈何这次的流言是真的,他心虚啊!
好在父皇没有起疑心。
“行了,今日早些睡,别明早上朝一脸菜色,让臣子们见了看笑话!”昌庆帝挥挥手把太子轰走,坐在窗前矮榻上默默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