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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级律师[星际](108)

“是啊。”默文·白道,“辞职之后我就一直在吃房租画画,这都二十多年了。”

燕绥之点了点头。

倒是洛克有点好奇,“辞职?那您之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默文·白周身上下都散发着“不受拘束享受人生”的气质,很有点儿混不吝的味道,衣裤都是最宽松的,在家仗着有地暖和温控就一直打着赤脚,头发在脑后随意地扎了一个辫子。

单从他现在的状态看,很难想象他之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提起之前的工作,默文·白似乎有点儿不太高兴。

“呃?抱歉,我是不是问了什么不该问的?”洛克敏感地注意到了他的表情,可见这段时间实习下来,还是有点长进的。

“啊——”默文·白拖长了调子,“不是针对你,我只是想起之前的工作就有点没兴致,我这张驴脸是拉给工作看的,不是拉给你们看的。”

他也并没有回避洛克的问题,甚至还耷拉着死鱼眼,主动对洛克道,“你觉得我之前是什么工作?”

“不知道,很难猜。”洛克道,“感觉就是画家、搞艺术品的、或者办画展书展的,或者设计师?”

他每说一个,默文·白就摇一摇食指,摇到最后居然又多了几分得意,“很遗憾,全错。看来我这些年很不错,把原本的气质都洗刷干净了,非常成功,可喜可贺。”

他卖了个关子,这才道:“我在医院工作。”

他又敲了敲墙上那幅一男一女的画,“这两位就是我在医院见过的,某种意义上算是我的病人之一,当时专家医生在医院后花园会见他们的时候,我刚巧经过,对那一幕印象有点深,后来偶尔想起来,就画下来了。”

洛克小傻子愣了好一会儿,“老实说,完全看不出来,是医生吗?”

“不算是。”默文·白道,“我在研究室里,不下临床,但跟病人之间还是有间接联系的。”

这下连燕绥之都有些讶异了。

洛克问:“研究室?研究什么?”

默文·白摆了摆手,“算啦,都是以前的事情了,不想提了。而且二十多年了,工作内容我都忘光了。”

之后参观卧室的过程中,洛克一会儿忍不住瞄他一眼,一会儿又忍不住瞄他一眼。

“这一版温控装置虽然也装了有十年了,但是效果还不错。”默文·白道,“如果出故障的话,可以拨打这个电话。这位同学,你已经投瞄了我四十七回了,再多瞄两回,我会怀疑你想跟我展开一段祖孙恋。”

“……”

洛克一脸惊悚,“不是等等,什么祖孙?你多大了?”

默文·白赏了他一个惊天白眼,“你的重点是不是有点问题?我掐指算过,也不算很老,可能比你们大个70岁吧。”

照这么算,他现在有90多岁。事实上90岁都还在盛年的尾巴根,要走到尾巴尖还得再有20年。这样看来,他眼角眉心的褶皱和嘴边的法令纹又有点过深了,尤其是眉心那两道,如果不是曾经经年累月地眉头紧锁,很少会有这样深的纹路。

结合刚才的话,看来他曾经的工作确实给他带来了不少烦恼。

默文·白没再挤兑洛克,而是带着他们走到了最后一间门外,“这里也是一间卧室,不过不在租房范围内,放的都是我自己的东西。事实上这就是我偶尔会住的房间,也不打算腾出来。”

他嘴上这么说,还是把这间房门打开了,“虽然不租,但我也不介意让你们参观一下,珍惜一下这次机会,过会儿锁上了,你就再也没有打开的权利了。”

比起之前收拾干净的各个空间,这间卧室才真正有住人的痕迹,床头甚至还搁着一本仿古的笔记本,里面夹着一只笔,像是写到一半临时出个门。

墙上钉着好几排颇有艺术风格的书架,错落有致。有两排放的是典藏版的画册书册,还有两本展开在某一页的速写本,另外几排则摆放着各种照片,中间偶尔夹着几盆颜色新鲜的仙人掌。

“看,为了租房方便,我特地把花藤换成了仙人掌,你不用管它。”默文·白道。

燕绥之非常诚恳:“不会管的,放心。以往住处被我管过的花花草草都死了。”

默文·白:“……那还是高抬贵手就好。”

燕绥之的目光从那些照片上一扫而过,其中大多是默文·白画画或者办画展的照片,但有两张例外。

那两张一看就有些年头了,从穿衣风格到景色风格都能看出,那应该是二十多年前的。照片里是一片墓园,默文·白正拿着白色的安息花,在松柏青树间缓缓走着,他身侧再到更遥远的背后,是一排一排沉默的墓碑。

另一张依然是那片墓园,换了个角度,这次连默文·白自己都没有出境,就只拍了在墨绿色的树木间铺陈到远处的数不清的墓碑。

洛克看到这两张照片的时候,默默咋舌,心说这位房东先生还真是一点儿不知道避讳,这两张照片拍得是很有艺术性不错,但放在卧室正对着床也有点太奇怪了,晚上睡觉冷不丁扫一眼不觉得瘆得慌么?

同样在看这两张照片,燕绥之所想的东西就跟他完全不同。

尽管照片没有拍到墓园大门,也没有任何地方露出墓园的名字。但是燕绥之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赫兰星十三区的杜松墓园?”

默文·白点了点头,有点意外:“是的,这都能看出来?”

“碰巧熟悉。”燕绥之道。

当然能认出来,因为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燕绥之每天都会去那里,一呆就是一下午,那里墓碑摆的位置,种的树长成了什么样,哪一块地势高一点,台阶上得有点累,哪一块地势低一点,下雨的时候水流容易积成片,他都知道。

因为他的父母就葬在那里。

燕绥之看了一会儿那两张照片,那里面容纳进了上百块墓碑,其中有两块下面,就躺着他最想念的人。

“怎么了?”默文·白问道。

片刻后,燕绥之转开视线抱歉地道:“没什么,有点走神。”

“哦没关系,”默文·白道,“我每次看着这两张照片,也很容易出神,一发呆一下午就这么过去了。”

他带着两人出了房间,把门重新锁好,道:“我老家在赫兰星,以前工作的时候主要都呆在德卡马,后来辞职了,就半年回去,半年在这边,交叉着。最近德卡马有个联合画展,我本来该在这边采风的,但是昨天晚上突然接到通讯,我母亲生病了,得赶回赫兰去照顾一阵子,否则可能以后都别想进家门了。”

“什么病?严重吗?”洛克关切地问道。

默文·白笑眯眯地说,“这种时候你可真像个金发小天使,再胖一点儿酒更像了。没什么大事,可能传染了流感,有点发烧,已经在医院了。但哪怕她今晚就活蹦乱跳地好了,我也得回去一趟,总要看一眼才放心。”

“那么——”默文·白带着两人重新回到了客厅,已经准备好的租房合同被他从光脑里调出来,仿真纸页铺在玻璃茶几上,“如果你没什么其他问题,我们来把合同签了?”

其实最初在进门前,燕绥之是倾向于不租的,因为这个住宅区的环境确实不怎么样。但是这会儿他却有点改主意了。

也许是因为屋内的布置确实不错,甚至超出他的预料。又或者是因为那两张墓园的照片……

燕绥之想了想道:“老实说,我对这里非常满意,但受某些原因限制,我可能暂时无法确定租期——”

默文·白朝洛克看了一眼,又冲燕绥之摆了摆手,一脸潇洒:“没关系!我知道,我听洛克小同学提过,你们现在实习期间能拿到的薪酬有限,独立生活的前提下,不管哪个可能都没法一口气掏出半年的租金。很正常,我以前也碰到过南十字的小朋友,太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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