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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钱龛世(94)+番外

薛闲不由想起了在刘师爷那里听说的术士,现在看来,恐怕都是同一个人,龙骨是从他手里所得,那这术士十有八九便是他所要找的人了!

“要布阵局,就去虏了三百孤魂,要雕石像,就将人绑去荒山野岭,要让阵局事半功倍,就埋一根龙骨……可见你跟你师父一脉相承,都不是个东西。”薛闲冷笑一声,问道,“你那师父姓甚名谁?”

“你、你若是能让我再活几年——”那人听得出薛闲真正目的在找他师父,以为可以借此机会讨价还价一番。

谁知他刚说一半,就被薛闲一袖子扫开,狠狠撞在墙上:“爱说不说,不知道姓名我也有的是法子找到他!”

那人:“……松云!他道号松云!”

薛闲问完了该问的话,正欲动手,就被玄悯按了下手背。

“怎么?”

“有话要问。”玄悯淡淡道。

他看着那人,问道:“你可曾见过我?”

此话一出,石头张、陆廿七连同薛闲都是呼吸一顿。

那人被薛闲扫走了大半力气,颤颤巍巍地在地上直哆嗦,他看了玄悯半晌才看清了他的容貌,摇了摇头,“不、不曾。”

“那你怎会躲来此处。”玄悯皱眉。

那人道:“我师父算到我会有一劫,让我在躲逃之时一路朝这方向,可以碰见转机。我在林子雾瘴外头,听见里面有鸟叫,便含了避毒的药摸了进来,有只黑鸟看我一身血污,给我指了条路。”

薛闲:“……”这秃驴是怎么养出给贼开门的鸟的……

只是听了此人一番说辞,薛闲心里不知不觉松了一口气,至少他跟玄悯不是故交。

心下一松,他便又想起了一件事,就见他不动声色地瞥了玄悯脖颈一眼,问道:“你所用的同寿蛛,是从何处得来的?又是你那术士师父?”

那人着实摸不准薛闲的脾气,也不敢讨价还价了,乖乖道:“确实……听他说,那同寿蛛是从朗州一带所得的。”

“朗州……”

薛闲重复了一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翻起了桌案上有着玄悯笔迹的书册,翻到了玄悯所加的批注——朗州霞山。况且,这书册上的批注也并非是他头一次听说这处地方,先前在客栈里询问玄悯失忆之事时,玄悯说过,他睁眼后发现自己在朗州一座山间。

会不会是失忆前的玄悯觉察到了同寿蛛之事,甚至找到了破解之法,才会想去朗州?

薛闲觉得这一趟算是没白跑,比起先前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线索,现今的一切都清晰起来,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一个人——那个术士。而玄悯相关的一切又指向了一个地方——朗州。

一旦知道了这两件事,薛闲便觉得没必要再在此处耽搁了。他抬手冲那人再度收了一下五指,铁牌上残留的冤愤便再度将那人围裹其中。

“啊啊啊啊啊——”那人嘶声惨叫。

薛闲冷脸看着,而后手指一勾,一道细细袅袅的白烟从那人身上散开,先前为了让他神智清醒所注加的灵力被抽了出来,那人在凄厉的哭嚎之中,渐渐重归垂死之境。

直到最后,他在怨气中清晰地感觉自己正一点点死去,崩溃地流泪不止,半是后悔半是不甘地张了张口,用气声道:“若是你,你会……你会……”

他的话含糊至极,且没头没尾,然而薛闲却听清了,不但听清了,还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若是你,得知将有大涝,你会怎么做?毕竟逆天改命均是要付出代价的……

薛闲面无喜怒地扫了他一眼,他本想纡尊降贵地张口答他一句。然而这样的人,从根骨里就跟他走的是两条道,即便说了,他也不会理解,无非是白费口舌。

于是直到那人彻底咽气,他也没再开口,只是沉着脸一把拢回了那些铁牌,收进袖里,转头硬邦邦地冲玄悯伸了手,道:“请你那鸟儿再扑腾一回,把咱们弄上去。”

他这姿势明晃晃地就一个意思——抱。但是神情和语气却活像个讨债的。

玄悯颇为无言地看着他,似乎因为某些原因而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伸手将他从桌案上抱了下来。

薛闲原本还有些纳闷,这秃驴向来干脆得活似抱了个麻袋,以至于他都习惯了,这会儿怎么突然又犹豫起来了?难不成在心魔里受了什么影响,这会儿嫌弃起来了?

他瞎琢磨了一气,直到重新落入玄悯怀里,他才猛然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玄悯的体温较之之前更高了,简直烫得薛闲有些不自在,就连先前压得很好的手掌都开始发了烫。

这是为何呢?因为他在玄悯脖子上嘬了一口时,又让玄悯沾到了龙涎。

薛闲:“……”这日子是没法过了!

第66章 铁军牌(一)

单是一次龙涎,于常人来说劲道颇足,但是于玄悯这样的人来说并不算麻烦事,只是需要些基本的克制力。但两次龙涎的功效便要翻倍了,常人兴许都承受不了,即便是玄悯,上回夜里也是一身大汗淋漓。 

现今这是第三回了……

尽管做不到感同身受,但薛闲光凭想象也知道这恐怕根本不是常人能熬过去的,性命堪忧也说不定。玄悯还强行将这龙涎效力压在身体里,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要压出事。

单单是这体温,烧死人都足够了。

虽然这日子是不好过了,但总也得想些法子,毕竟龙涎都是从他这里来的。薛闲良心发现,在心里暗自琢磨着。他倒是也不知能怎么办,但是不论怎么办,旁边都不该是在人来人往的环境里,最好是一个碍事的人都没有,毕竟这也不是什么适合跟人说的事。

他略一思忖,同玄悯道:“既然这屋子跟你关联莫大,你不打算仔细翻找一番,找找过去的线索?”

玄悯自然是打算的,于是从嗓子里应了一声。

薛闲又转头冲石头张和陆廿七道:“以免江世宁他们等久了不放心,你俩先回去吧,我跟秃驴把这小楼再犁一遍。”

陆廿七这眼神不好使的自然无话可说,石头张倒是犹豫了一番,想留下帮个忙,毕竟说是“小楼”,事实上这竹楼的屋子也不算少。但是他转念一想,这二位祖宗这么决定必然有其道理,便也没再多问,点头道:“行,我我俩先回方家。”

没有雾瘴阻碍,通往林外的小路清晰可见,这里距离方家算不上太远,但是以石头张和陆廿七的脚程,现在出发,进方家院门估计也得日落了。

担心太过拖沓会碰上城门关闭,两人半刻没有耽搁,当即上了路。

薛闲此时已经被玄悯重新安放在了门外的二轮椅子里,他看着那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远处林子的尽头,突然听见身后玄悯沉声开口道:“说吧。”

他一脸疑惑地转头:“嗯?”

“刻意支开他们。”玄悯平静地抬手朝林外点了点。

这都看出来了?薛闲摸了把脸,眼神不定地错开玄悯看向别处,含含糊糊道:“算我的错。”

玄悯一时不曾反应过来,颇为不解地看着他。

薛闲挠了挠腮帮子,冲玄悯的脖颈抬了抬下巴:“龙涎。”

玄悯被他这主动认错的态度弄得一愣,而后十分无奈地扫了他一眼,又摇头撇开袖摆朝屋里走去,“无妨。”

“……”薛闲没好气道,“哄鬼呢,还无妨,都热成蒸炉了还有脸说无妨。”

三重龙涎叠加在一起,即便是玄悯也耐受不住,又怎么可能真的无妨呢。他不过是惯于万事克制,将这些当做是苦痛似的忍着了。

薛闲还想开口,屋里的玄悯已经重新招了那只黑鸟,就见它在屋顶上猛地扇了一巴掌,玄悯再度跟着屋内的地面沉到了下面的石室里。

又过了片刻之后,他带着那已经咽气的人一起上来了。就见他抬手扯了那人腰间的什么东西,将那人带出了屋子,因为厌极了脏污,且不喜欢同生人有肢体接触,他全程借由符咒之力,将那人虚虚托于身前,在竹楼外大片大片的野林里找了一处地方将那人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