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铜钱龛世(143)+番外

这桌客人确实少,只有一人,生得白白净净,一副书生模样,但看衣着,至少是个小富人家。

约莫是薛闲记忆中留有印象的书生不算多,熟的更是少之又少。所以他看全天下的书生,都觉得有江世宁的影子。

这不,他转头冲玄悯道:“这人长得倒是有几分像那书呆子。”

又来了……

玄悯颇为无言,捏了捏他的下巴,示意他赶紧坐下别傻站着。

那书生的菜刚上了一样,见他们坐下,颇为友善地冲他们笑了笑,又抬手指了指自己那份陶罐烧鸡,冲二人道:“坐一桌也是缘分,不妨一起吃。”

他笑起来更有江世宁的影子,薛闲便不认生地同他聊了起来。

这两人旁的不说,在吃上着实所见略同。小二陆陆续续上齐了菜后,两人均是失笑,因为两人点的菜式一模一样。

“当真是有缘了,实不相瞒,在下刚看见二位,就觉得有些面善。”那书生温和地笑了笑,道,“好像见了故人似的。”

薛闲一愣,转而和玄悯对视一眼,又看向那书生,勾着嘴角道:“巧了,我们也觉得你像一位故人,兴许上辈子是旧交呢。”

……

这顿饭吃得薛闲身心愉悦,临走时还给书生留了三张纸符,说是以后若有需要帮忙之处,即招即到。

直到回到竹楼,薛闲嘴角还带着一抹浅笑。

“你看见他的面相了么?”他冲玄悯说道,“这一世是个有福之人,长命百岁。”

玄悯看着他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只点头“嗯”了一声,便捏着他的下巴,封住了他的嘴唇。

黑鸟光是看见吻,便屁滚尿流地跑了,跑得远远的,似乎生怕看见些瞎眼的场景。

两人纠缠至半夜时分,终于平复下来,相依着浅浅入了眠。

浅眠之中最易陷入纷乱的梦境,玄悯恍然间觉得自己又回到了竹楼地下的石室里,薛闲站在他身边,离他近极了,眯着眼说道:“你亏欠我良多,如今我只需要你一点心头血,你给还是不给?”面色冷然之中透着一股邪气,还有一股深沉的恨意。

他闭了闭眼,没有让开,任薛闲埋在他脖颈间,咬透了他的皮肤,吸进去一口血。

薛闲重新站直身体时,带着恨意的嘴角还沾着一丝血迹,在他素白的脸上显得突兀又刺眼。

玄悯抬起手,想要帮他把那丝血迹擦干净,然而手抬到一半,便被身边的人碰了一下。

“做梦了?”有人低声问了他一句。

玄悯倏然睁开眼,就见梦中之人正支着头看他,梦中的邪气和恨意全然不再,甚至嘴角还抿着一抹笑。

他愣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反应过来,自己又梦见曾经的心魔了。

这心魔自从黑石滩一战后,始终跟着他,时不时便会在他心防不慎是冒出头来,打坐时有之,调养时有之,小憩时亦有之,约莫是一种深重的后怕。

不过三十多年过去,这心魔终究是出现得越来越少了,近几年更是只有寥寥数次,兴许再过上一两年,就真的再也不会梦见了。他像是一个后知后觉之人,花了如此久的时间,终于要从那些放不下的愧疚和惦念中走出来了。

只是因为身边之人始终都在,何其有幸。

玄悯深黑的眸子静静地看了薛闲片刻,倏然翻身压了过去,落在薛闲唇间的吻有些重,又满是缱绻。

薛闲一边回应一边没好气道:“你还想几天出不了门么……”

这一缠便又是许久。

胡天黑地的酣战之后,薛闲懒懒散散地靠在玄悯肩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手指勾着他的下巴,漫不经心道:“我越来越觉着,你这一本正经的模样都是装的,我只是多提了旁人几句而已,你就这么磨我,半天不给个痛快……”

他声音里还带着一股子饱尝情欲的哑意,说着抱怨的话,面上却只见闲散和酣足,可见只是动动嘴皮子逗逗人而已。

花了三十多年才认清这一点,这也着实是个人才了。

屋外躲灾的黑鸟崽子听不见二人动静,便又鬼鬼祟祟来冒了个头,落在窗边时刚巧听见薛闲这句话,当即觉得自己鸟眼瞎了鸟耳聋了,冲屋里的人活灵活现地啐了一口。

原本还懒懒散散的薛闲当即来了精神,抬手一指那黑鸟崽子,没好气道:“胆子肥了,敢啐人了,你再来一声试试,保管今晚吃上烤鸟肉。”

黑鸟:“啐!”

而后忙不迭吱哇叫着滚远了,仿佛慢一步就要没命似的。

薛闲:“……”

玄悯倚墙而坐,安安静静地看着某人一本正经地同鸟吵了一回架。

于是薛闲一回头,就看见了玄悯一弯便收的嘴角。

他当即一愣,“你方才是不是憋不住笑了?”

玄悯面色淡然,八风不动:“不曾。”

薛闲瞪了他一会儿,“我看见了!”

玄悯依然八风不动:“看错了。”

薛闲:“……再笑一个?”

玄悯一声不吭帮薛闲把衣服拉好,面色平静地下了床,收拾了一番,又转头问薛闲:“去大泽寺么?”

“去个鬼!你先笑一个。”薛闲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下床动起手脚来,正闹着,那逃命去的黑鸟崽子又回来了。

这次带回来了一只信鸽,鸽子腿上一如既往绑着太常寺的来信。

玄悯展开薄纸,细细看了一遍。

薛闲凑过去,问道:“又出事了?”

这些年玄悯有意将国师这个职位从朝堂中淡化出来,毕竟过于依赖一人之力,总是不妥当的。更何况真想救世,不一定非要有如此虚位。

太常寺的来信已经不像从前那样频繁了,这一次只是太卜算了今年凶吉,例行公事报给他而已。

玄悯合上薄纸,淡声冲薛闲道:“无事,又是个丰年。”

在这熙熙尘世间,所求不过如此,债必偿,恩必报,诺必践,情必守。

风调雨顺,山河长安。

此生便算是了无遗憾了。

作者有话要说:九是个圆满的数字,所以就在这里结束啦!~

谢谢大家这将近四个月的陪伴,写得非常开心,也希望大家看得开心,下一个故事有缘再见~=3=

新坑文案已开,人设已定:反社会人格攻x斯文败类受,有兴趣的可以收,不出意外三月开。

新增番外:枇杷

  这一年的孟夏热得格外早,雨水也比往年丰沛,见天儿地往下落,一天能下三回,也没个消停。

县城里石板官道潮得快,干得也快,倒没什么影响,但山里就不行了,落脚之处皆是湿泥,有些凹处干脆烩了泥汤,踩一脚能滋一脸浆子。这种日子还没事往山上跑的人,脑子大抵有点儿病。

比如江松山上的几位。

“最后一回。”同灯背手站在大泽寺主殿门边,盯着玄悯往薛闲身上拍净衣符,“明儿个可别来了,好歹给我留一日清静。”

薛闲扭头看了看自己薄衫后头,一边伸出一条腿让玄悯扔符,一边冲同灯道:“我来也不是看你的,我来守我的枇杷,就这几天差不多该熟了,我怕你馋了偷摘。”

同灯这辈子行事克谨端方,飘荡世间这么多年也没有过“馋”的时候。冷不丁被这祖宗泼了一桶污水,简直要气笑了,他转头就冲玄悯道:“你管不管?”

玄悯:“……”

能管还有今天?

玄悯对这种情景早就见怪不怪了,他面色不变,夹在两人中间也依然是一副八风不动的样子,给薛闲去着身上的泥点子。

这祖宗来时风风火火的,也不看这点儿路,等进了大泽寺院门的时候,袍摆上溅的泥斑能凑一幅孔雀开屏了,被玄悯拎着袖子在门口一顿清理。

“诶,差不多行了。”薛闲抬着胳膊自己转着看了一圈,“我这袍子薄,再这么揪来拉去的就该烂了,你们师徒俩怎的这般穷讲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