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害怕我爱你(出书版)(45)
那是陶陶对宁以沫说过的最长的一段话,每个字都像针一样刺进宁以沫的皮肤里。
宁以沫脊背凉凉地向她看去,陶陶的表情很自然,好像她刚才只是很单纯地就一篇童话发表了独特的感慨。
当天傍晚,因徐曼和辜振捷出门应酬,王嫂偷了个轻松,清清爽爽做了三菜一汤。
王嫂吃饭一向快,宁以沫他们刚吃了小半碗,她已经吃完去厨房收拾了。
一时间,饭厅就又只剩下宁以沫和辜徐行两人了。
他们两人对面坐着,垂头默默吃饭。
辜家吃饭时的气氛一向萧肃沉默,宁以沫在辜家待了大半年才还是不太习惯了这种“大家礼仪”,每每都吃得惴惴不安。只有大人都不在的时候,她才能松口气吃饭。
可是今天,宁以沫不但没有丝毫放松感,反倒更觉芒刺在背。
她就着面前一盘菜,小口小口地吃着饭,连咽下去都觉得困难,生怕响动太大了,惊扰到他。她吃得难受,只盼望他赶紧吃完。
但是辜徐行依然不紧不慢地一口一口地吃着他的东西,好像故意要和她作对。
宁以沫实在忍不下去,低头把碗里的白饭全扒进口中,囫囵咽下后起身说:“哥哥,你慢吃。”
将碗送去厨房,她未敢在客厅里稍作停顿,快步往楼上走去。
等进了屋,掩上门,宁以沫才长长出了口气。
她敲了敲自己脑袋,暗想自己这是怎么了。
出了会儿神,她走到书桌前坐下。
刚摊开书本,她就鬼使神差地拿出那个阳光罐打开,她将罐子放在案上,头缓缓伏在桌面上,探出食指,轻轻触上瓶身表面。她看了很久很久,几不可闻地吐出两个字:“哥哥……”
她乌黑的瞳仁笼上一层梦幻的光辉,亮得出奇,她的目光像被罐子里的光芒吸进了别的世界。她垂下眼睛,不让自己深想,可是胸口却始终堵着一股无法宣泄的热情,那热情像火一般跳跃。
良久,她忽然伸手将那罐光明关上,姿态决然,如同摁灭一支不该点燃的烟——有时候,人会为太过奢侈的妄想,而觉得自己可鄙。
第23章 海的女儿(1)
那个暑假最后的半个月里,宁以沫终日早出晚归,整天泡在新华书店里。
辜江宁几次寻她不见,只得打消让她做陪衬的念头。
好在,经过这么久的接触,陶陶已经对辜江宁生出了新的认识,偶尔也肯接受他的单独约会了。
相对于宁以沫的乖巧温顺,陶陶则桀骜难驯得多。虽然每次都是辜江宁主动约陶陶出去,但是到了最后,主动权都落去了陶陶手里。陶陶的性格是一点也不能安静的,什么逛游乐园、看电影这种约会老三样统统被她枪毙,她不是拽着辜江宁去网吧和一群社会青年联机打CS、星际争霸,就是故意戴顶鸭舌帽装男生,和辜江宁蹲在马路边喝啤酒,顺便点评路过女生的长腿。
虽然现在的她和辜江宁初见时的她,已经判若两人,但辜江宁非但没有因此生出什么嫌弃之心,反倒更加爱慕她。这种脱离他构想的、张狂叛逆的青春,刚好迎合了他内心的需要。
一天晚上,他俩在网吧玩CS玩到近十二点才回去,走到大门附近时,陶陶忽然提议:“别走正门,翻墙吧。”
明明是没事找抽的建议,辜江宁居然没有异议,跟着她翻墙。结果两人刚翻进大院,就被巡逻兵发现。他们玩了命似的逃窜,最后钻进一个废弃的防空洞里才躲过一劫。
两个人喘了半天气,这才对视一笑。
慢慢地,一股尴尬暧昧的气氛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辜江宁有些不自然地掏出打火机,啪地打开,点燃一支烟,一边默默地抽,一边机械地玩着打火机。漆黑的防空洞里,传出倏明倏暗的火光。
好一会儿,陶陶说:“给我一支烟。”
“你会这个?”辜江宁把烟递给她。
陶陶接过烟,在指间转了一下,在火光中露出顽皮的笑:“我第一支烟。”
多年以后,辜江宁还是会反复看《罗马假日》里赫本吸烟那一幕来回忆此刻的心动。
辜江宁红着脸将打火机递给她。
陶陶推开他的打火机,凑上前,将叼在嘴里的烟凑在他唇边点燃。
她深深将一口烟吸进胸腔,露出一丝笑,轻轻抽掉辜江宁的烟,凑近他的唇作势欲吻。
辜江宁僵直着身体,羞怯地闭上双眼,就在双唇快要触上的瞬间,陶陶忽然朝他脸上喷出一口烟气,放声大笑起来。
“我才不要把初吻给你呢。”一瞬间,陶陶又恢复了小女生似的扭捏。
说罢,她抛下辜江宁,快步往自己家的方向跑去。
那年九月,辜徐行他们升入高三,宁以沫也进了初三。
报到那天,高三组传出要分文理科的消息。在此之前,聿城所在的省份一直都是考大综合,不知怎么的,上面忽然下达指示,从那年起,高中分文理科参加高考。
消息一传出,高三的学生们顿时怨声载道,尤其是大部分花了无数精力,将文理科成绩兼顾得很平衡,却各科都不拔尖的学生。
宁以沫听到消息后,忙跑去辜江宁班上问情况,却见辜江宁、陶陶、辜徐行三个毫无压力地凑在桌前打扑克牌。
“分科?爱分分呗!学哪科不是上大学?”辜江宁漫不经心地说,“话说,陶陶,你是读文科吗?”
陶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叫了起来:“你开什么玩笑?我会去读文科?谁不知道只有读不下去理科的书呆子才会学文科?谁不知道文科简直是反社会和反生产力的存在?”
辜江宁冒了一滴冷汗:“太夸张了吧?你这是歧视。”
陶陶一本正经地说:“反正我就是看不上文科生。爱杀爱剐,悉听尊便。”
宁以沫听了,微微蹙了下眉。
陶陶打出一张牌后,像想起什么,好笑地指着宁以沫:“不对啊,你们俩比她大五岁,怎么才比她高三届?”
辜江宁满不在乎地笑了下:“因为某人读书早,某人留过级,还有某人本来应该在哈佛读大一了……炸弹!输的洗牌!”
宁以沫正准备说些什么,不料撞上辜徐行的眼神,她心一慌,连忙告辞,匆匆走了。
上了初三后,宁以沫很不幸地被辜江宁言中,她被新增的几何和二次函数打趴下了。
第一次模考时,她拿了有史以来第一个七十八分。饶是她其他科目分数都高,还是被这一门拖出了班级前三。
这并非她人生中第一个滑铁卢,可是一种史无前例的恐惧感朝她袭来。她坐在椅子上扪心自问,如果她连自己的成绩都无法掌控,她还有什么希望改变自己的命运?如果她没希望改变命运,又凭什么奢望和辜徐行并肩而立的未来?
痛定思痛后,她对自己开始了长达一个月的魔鬼式训练:每天早晨五点钟起床做两个小时题后再去上学,晚上继续熬夜做题。她固然没有学数学的天赋,但是天道酬勤,即便不求十耕十收,十耕一收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