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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0来的先生(141)+番外

世安会意,默不作声地看向摄影机和灯光的中心。

他来得巧。

姜睿昀正扮着他当年的样子,张老娘领着白杨,珠光玉翠地出来磕头。

姜睿昀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白杨。

白杨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说话,看着也不像是忘词——他心里着急,又不敢露出来,回望过去显然不合适,撇开姜睿昀的视线,却又坏了戏。

白杨只好垂下眼,缓缓用余光托住姜睿昀送来的眼神。

场下人看来,两人目光游离在空气里,千丝万缕,若进若退,虽默然无声,然而缠绵无已。

金世安一时觉得恍惚。

当年他似乎不曾这样看过露生。

张惠通却在他旁边豁然起立,张惠通的感觉来了,张惠通亢奋了,张惠通抓起茶壶,狂喝茶。

录音师用眼神示意张导喝水不要发出声音。

姜睿昀晾了白杨足足一分钟,忽然伸手去抚白杨的脸。白杨吃了一惊,又不好直接避开,只能直直跪着不动——姜睿昀怎么擅自加戏?演了一晚上开始自暴自弃了吗?

姜睿昀的手停在他脸旁一公分,定定看他许久,又收回手。

姜睿昀转过脸,望向远处清风明月的秦淮河,仿佛自言自语地轻声开口,“你知道我叫什么?”

白杨轻轻出了一口气,终于抬起头来,向姜睿昀盈盈一笑,“赐名的恩公,知音的恩客,前生有缘,自然知道。”

他这里说着,姜睿昀却并不看他,白杨渐渐气怯起来,说到最后,声音就有些含在嘴里。

场下看来,莫名的娇怯。

张惠通不肯喊停,专注地看他俩。

两人在风里默默无言。张惠通示意打光加强。

姜睿昀在渐渐明朗的人造的月光里,终于回首看着白杨。

白杨等他许久,目光在风里无根地飘,姜睿昀蓦然回首,他竟然有些心酸的泪意。

姜睿昀能不能不耍他了?

姜睿昀垂下眼,向他微微笑了。

一个盼着,一个踟蹰着,终于相视无言而笑,两人的目光在月色灯影里,渐渐融在一处。融在一起就再也分不开了。

真好像有万般情意,也无需言语。

张惠通摔了茶壶,拍手怒吼:“咔!很好!就这样!”

他回过头来看金世安,惊讶地发现金世安已经流下泪来。

“世安?”

世安方才回过神来,惭愧地擦了眼泪:“演得实在太好,平生仅见。”

张惠通还在兴奋里,声音都有些嘶哑,“是演得好,演的得绝,也是你这本子写得好啊!太美了。”

只有世安自己知道,他方才如在梦里,看自己当初与露生相见那一幕——落笔时并不觉得,如今才知道,原来他耽误了露生一辈子。

他并没有姜睿昀演得那样深情。这样深情,只给过白杨。

何谈后悔,只是弥补也无从弥补,遑论两人生死相隔,即便露生就在这里,他也补不了他什么。

斯人已逝,情债难酬,后人能做的,只有纪念。

这一夜,世安梦见了露生。

按说经久未见,魂梦相通,本应是欢喜之极,可梦里见了,也不觉怎样含悲含喜,两人相对望着,许久不说一句话。

露生问他:“你可还好?”

世安便有泪意:“我很好。”

露生笑一笑,又问:“你让别人来扮我,你不怕他知道了生气?”

世安踌躇片刻,恍恍惚惚说道:“你是为国捐躯,后人应当纪念你。”

露生低头一笑,“说这些做什么?”

世安也低下头:“是我没主意,总想给他写个一鸣惊人的故事,写来写去,我这前生竟无可写之处。”

露生定定地看他良久,嫣然笑了:“少爷,你钟情于他,是不是?”

世安不料他这样明白说出,心里也觉惆怅,可仍旧点一点头道:“是,我钟情于他。是我辜负了你。”

露生将手轻轻攀上他的脸,“何来辜负?原是我害了你。我也歉疚得很。”

世安便觉泪迷了眼。

露生宛转一笑:“少爷,你知不知道,你走之后,我遇见一个与你很像很像的人。”

世安怔怔道:“可是白杨并不像你。”

露生更笑起来:“你心里爱他,自然谁也比不上他。”

世安被他说破,也赧然笑了:“他是个很好的人。”

露生点点头:“是个好孩子,我在天上都瞧着。”说着牵起世安的手:“少爷,魂里梦里,咱们就此别过。我自有我记挂的人,年里节里,你不必再来看我。”

世安见他欲走,伸手欲留,露生推开他的手:“错缘一段,我将身殉国,也算赎尽前孽。今日不怕你笑,我也才知道,这世上原有比你更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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