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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筝笙(202)

她说着,便伸出手去环他的腰,然后将自己整个人埋进他的怀抱当中,那些熟悉的,让她心安的气息终于重又将她拥抱,她眼角的那一地泪,终于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悄然滑下。

他用力将她拥紧,心地亦是泛满柔情,轻轻吻了下她的额角,开口,明明是斥责的话,听来却不知怎的带了些宠溺的意味,“你是越来越任性了,居然敢自作主张一个人留在上海,现在又不声不响跑来武汉,如果不是妈昨天给我打电话,你是不是打算就这样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吓我一跳。”

她依旧将脸埋在他怀中,牢牢搂了他不肯放,声音闷着却是含笑响起,“是呀,我本来是打算突然检查一下的,看我不在的时候你是不是在外面沾花惹草,可是一下了火车就看到了刘副官,我就知道我没这个机会了,要有什么证据,也早就被你销毁了。”

他轻笑了下,能入得了他眼底心间的女子,从来就只有她一个,而现在,她终于又这样真真切切的回到了他的怀抱当中,让他的心,终于可以安定。

直到现在,他还记得在船上的时候,他们一直在给他的针水里加麻醉剂,每一回昏昏沉沉的睁眼,他都一直在找她,却怎么也找不到。

后来回到平阳,从维鳞口中知悉了一切,那样恐惧惊痛又焦急担忧的心情,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尝试第二次。

明明那时,陆风扬已经给他来了电话,他知道她一切安好,明明南京的电令已经摆到了眼前,要他即刻到南京向军委会汇报此次上海的战事经过,可他竟然头一次生出了这样不管不顾的冲动心思,就想立刻回到上海,到她身边,他本该为她撑起一个明媚的春天,却竟然就这样将她一人留在危险的冬日。

后来还是她急急的又给他来了电话,他在电话当中第一次对她说了重话,他几乎是在对着她吼,谁让你这么做的?

她起先还能强装坚强,对他来讲大道理,说他身上的责任,说他与她必须做的事情。

她对他说,绍之,你知道吗,孙夫人曾经告诉过我当日总统府遭叛军攻袭时,她对孙先生所说过的话,她说,中国可以没有我,却不能没有你——绍之,这也是我想要对你说的。

他死死的握着话筒,脾气控制不住,又牵动了伤势,心底急痛难当,脚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开口,“中国不能没有我——亦笙,你知不知道我同样不能没有你。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

她强撑起来的那些牵强,因着这一句话开始支离破碎,她开始哭泣,小声啜泣着,一遍一遍喃喃的说着对不起。

他一下子就后悔了,又是心软又是心疼,却又没有办法将她搂进怀中安慰,对着电话,竟是从未有过的着急和憎恨自己。

他强迫自己压下那紧张惊怕的心思,放缓了声音,慢慢的劝慰她,也在劝慰自己,“亦笙,是我不好,快别哭了,你在风扬那里好好待着,听他的,哪里都不要去,什么都不要做,等着我,我很快就来接你……

可是她却不肯,声音里带着努力镇静却仍旧掩藏不住的微弱哭腔,“我知道我做错了事,可是绍之,我求求你不要回来,不然更会让我觉得,我所做的这一切一点儿意义都没有,我受不了……

话到最后,她的声音一哽,再说不下去了,他虽略觉讶异,却是被她哭得五脏六腑都搅到了一处,心疼难当,开口去唤她“亦笙……”

她过了好半天才再开口,却是努力的想要让他安心,“我没事,我说过,我不想做你的包袱,这一次,你就成全我好不好?况且我姐姐病了,我也是想再在上海留一段时间陪她的。”

“亦笙……”

他又唤她,却被她很快的打断,“我听维鳞刚才说南京那边要你立刻赶过去述职的是不是?你就忙你的吧,不用担心我。如今上海战事也已经停了,我在风扬这里你也没什么可不放心的,我一有时间就给你打电话好不好?等姐姐好些了我就回来……”

挂了电话,身边的齐剑钊呈上一封电文,“少帅,南京那边又再来电催促了。”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开口,“吩咐下去,明天起程去南京。”

齐剑钊愣了下,然后应声去了。

第二天他便坐上飞往南京的专机,然后又一路辗转到武汉,不停的谈话,开会,实地考察,部署作战计划……事情仿佛永远都做不完。

明明知道她在风扬那里,该是不会出什么事的,却总是放心不下,也想过再见面时,定要狠狠再斥责她一顿,让她再也不敢这样的自作主张。

可是此刻,她安然无恙的在他怀中,搂着他的腰,语笑晏晏,说她想他,他的一颗心竟是那样安定又柔软,又如何舍得再对她大小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