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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筝笙(190)

亦笙下楼的时候,恰遇到陆风扬,他见她要出去,开口道:“我不是同你说过,已经有日本特务在盯着你了,没事的话,尽量少出去。”

“可我有恃呀,”亦笙笑了笑,又轻道,“你放心,我会小心的。”

她随着孙、寥两位夫人一同来到退守将士驻扎的地方,慰问每一位士兵,她看着那一张张饱经风霜的疲惫面孔,以及他们眼中的沉重和自责,强自微笑着,温柔而坚定的开了口,对他们说……

“战士们,是你们打响了中国正规军抵抗日本侵略军的第一枪,写就了自甲午战争以来,抗暴却敌之第一页的光荣历史。我感谢你们,上海感谢你们,国家感谢你们,人民感谢你们!”

在场所有人的脸上都现出动容的神色,而蒋总指挥上前一步,对她肃色行了个标准的军礼,她对他微微一笑,而她却略垂了垂视线,心一横,终是开口道:“薄夫人,请随我来。”

她的心没来由的一沉,也不说话,跟着他走道一处安静之地。

那蒋总指挥自怀中掏出一个信封,双手递了过来,“夫人,这是薄将军的遗书。”

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死死的盯着那信封,却并不肯伸手去接,那蒋总指挥见她这样,以为她误会了,连忙开口道:“夫人,您不要误会,开战前夕无论士兵将军都会写下遗书,这是惯例,薄将军并没有殉国,只是在我与他分别之际,托我将此信转交给您。”

亦笙凄然一笑,眼底却是粉身碎骨般剧烈的惨痛,“我知道,可他既然让你把这封信转交给我,必是知道自己或许是不能回来了的。”

“夫人……”蒋总指挥心头沉重,却不知该怎样宽慰眼前这位年轻而身份显赫的女子。

亦笙闭了闭眼,再睁开,却是一字一句的开口去问:“他现在在哪里?”

“浏河。”

“撤退的命令是谁下的?”

“正是薄将军本人。”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随你们一道,反而要去浏河?”亦笙焦虑又不解,她知道自己的丈夫不是意气用事的人,却为何偏偏作出这样的举动?

“薄将军当日将诸事交代妥当后,便告诉我他要去浏河的决定,我当时也曾苦劝,却没有用,“那蒋总指挥停了停,缓缓开口,“我才知道,薄将军的弟弟正在独立团中,而薄将军为了顾全大局,不惜以独立团为饵牵制敌军主力……”

蒋总指挥的话没有说下去,亦笙缓缓的点了下头。

能为国家做的,他都已经做尽,剩下的,便是他为人子,为人兄的责任。

“夫人……”蒋总指挥有些为难的,将手中的信封又往她的方向递过一些。

亦笙却依然没有接,甚至下意识的退后一步,她的视线慢慢的从那封信上移到蒋总指挥脸上,眼中逐渐带上决然的光,“把它烧了,我用不着看。他所有的话,都应当亲自对着我说,即便在这个世上说不了,黄泉路上,我也会去追着他去问个清楚。

第五十回

亦笙是在深夜时分被惊醒的,竟是陆风扬亲自来敲她的门,他的神色凝重,“亦笙,你随我来。

她死死的抓住他的衣袖,“他怎么了?”

陆风扬放轻声音,“他没事,只是受了点儿伤。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不再说话,转身回房抓起大衣,便随他一道出了陆公馆。

陆风扬缓缓开口道:“我带人往浏河赶的时候,在途中便遇到了哥和维鳞他们,现在日本人就连对你都死死盯着,更何况是他,所以我不敢贸然把他带到陆公馆。”

汽车在凝重的夜色当中飞驰,转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弯道,穿过了一条又一条的大街小巷,那司机方轻声道:“陆爷,尾巴甩掉了。”

陆风扬点点头,“走吧。”

车子在一条弄堂前面停了下来,陆风扬带着亦笙与齐剑钊下车,那司机很快便把车子又开走了。

许是夜深了,那条里弄当中一点儿光都没有,天幕亦是沉沉,那塞黑暗当中行走,只有轻微的脚步声板着风声响起。

陆风扬在一户人家门前停住了脚步,他轻而有规律的扣了几下房门,不一会儿,门便开了,有昏黄的光亮透了出来,开门的那人叫了一声“陆爷”,便将他们往屋内带,陆风扬开口问道:“薄将军现在怎么样?”

开门那人轻声道:“还在手术当中。”

陆风扬点点头,没说什么,率先往里间走去。

到了里屋,亦笙一眼便瞧见了浑身带伤的冯维鳞、刘占骁和范森,还有几个士兵模样的人,均是负着伤,见了他们进来,全都站了起来。

冯维鳞见到亦笙,眼中带着深深的焦虑和自责,他走到她面前,艰难开口:“大哥,都是因为我才……炸弹爆炸的时候,是他扑过来伏在我身上,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