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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落师门(36)

到现在,我再次想要留住她,可是,为何却会逼得赵从湛死去?

我从来没有想过,会让一个人因为我的任性而死去。

我并没有想要伤害别人。我只不过想要得到自己需要的东西,可是没想到,会是这样。

他自杀了,顺便杀死了我与她记忆当中整整纠缠十年的耀眼灿烂与感伤,我知道我与她再也不会有美好而干净的未来。

他说,怕你未必能如意。

我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去看她。

赵从湛,你说得对,恐怕我不能如意。

他是自小就在我身边陪读的人,比一般的皇戚都要接近我,内局予以诏葬,遣中使监护,官给其费,以表皇恩。并准于南熏门出。

第二天辍朝一天,晚上,我去麓州侯府邸祭奠赵从湛。满街的人都观看御驾,议论赵从湛的事情。对于刚犯大罪者受车驾临奠各有看法。

我下车,伯方待我进了灵堂,替我加上素衣。

看见她在旁边跪着,心里微微难受。大约赵从湛家里的人把她当作自己家的人了吧,所以让她在这里。

去看了赵从湛的遗容,现在看来,倒没了昨日那样的安详,整个脸的线条略显僵硬。无语,拍了拍棺木,也不想在她面前流眼泪,怕假惺惺。

回到前堂,接过伯方奉上的香,插在香炉里,心里也居然什么都没有想。

宣了谥号为“文靖”。赵家的人谢了恩,然后我示意他们下去,“让朕在这里暂怀一下哀思吧。”

全部人喏喏退出。我低声叫住她:“艾姑娘,朕想请问你一些事情。”

赵从湛的弟妹都很惊讶,但是也不敢说什么,留下了她。

她漠然地看着赵从湛的灵位,没有瞧我。

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怎么样,心里空空的。

“你,是否还要回去?”良久才问了这么一句。

她点了下头。

几乎绝望了,我还是要问:“你会为他留下来,为什么……不能为我停留?”

她轻轻地看了我一眼,什么也不说。

我早已知道,那是我的爱,即使全部流入沟渠,我也不能说她什么。可是现在,因为她这轻轻的一眼,我突然恨极了她。

是,我恨极了她。

好像我就是毫无价值的,甚至不值得她花一个深一点的眼神来打发我,我理所当然地虚耗我的生命与思量,而对她不过是一个小弟弟的倾慕,她注定我这人生,一场空想。

她并没有理会我,在那里顾自说:“我真想不到,原来是自作孽,我自作孽……”

突然冷笑了出来,我毛骨悚然地听她笑了很久,又变成了哀哭。那骇人的可怕声音在灵堂里隐隐回响,四面八方都是她的声音直刺入我的脑中,不知是哭是笑。我害怕极了,终于扑上去扼住了她的喉咙,大声叫道:“你停下!”

她被我一扑,身体往后一仰就倒在地上。

我勉强把身体在空中侧了一下,但是她的头虽然没磕到,肩膀却撞在了青砖地上。我来不及躲避,也倒在她身上。

她却似忘记了推开我,盯着我的脸,说:“真是想不到,我以为……我抓住了好机会,能让你与皇太后相争,后党的人失势,我与从湛就还有未来……没想到……没想到你与太后的事情,会第一个把他扯进去……我真是自作孽……”

我呆了好久,才明白。

听到自己的叫声,凶狠极了:“原来你告诉我的……我母亲的事,都是假的……你是故意骗我,让我和母后嫌隙!你……你……”

我没办法说完整的话。

她恶狠狠地盯着我,说:“就算李宸妃是你母亲,我平白无故又有什么必要告诉你?我何必闲着没事陪你走那一趟?我没想到你这么好骗,我告诉了你,你就相信……你什么皇帝!原来只不过有个小孩子的判断力!”

原来……如此。

我浑身寒透。

都是骗我的。

去永定陵那一夜,在失了一切的漆黑里,她伸手来握住我的手,拢在自己的双掌心中,那些温暖是假的。那些白兰花的香气,那缠绵悱恻如暗夜的雪色竹影,那是假的。她拉过我的手,在我的手心里生生写到我心脉里去的名字,艾悯,那也是假的。

全都是。

艾悯,我当然好骗,因为这个天下的所有人里,我只相信你一个。

所有你的,我都心甘情愿去沉迷其中。

可你给了我这样那样的梦,用温暖美丽来骗得我拿它们替代真实的生命,现在又毫不留情就把它砸碎。我所有孩子一样的撕心裂肺,都不过是你利用来争取自己与赵从湛爱情的筹码。

我宁可你继续欺骗我,我就当作什么也不知道。我愿意什么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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