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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落师门(23)

第二天母后突然请我去崇徽殿一叙。

“是私事,不便在朝堂上说。”母后对我说。

我点头,说:“大娘娘吩咐吧。”

“我哥哥与我虽不是亲生同胞,但我父母早亡,若没有他带我到京城,我也没有这样的际遇。他小女儿也到出阁的年纪了。”

我点头微笑:“不知有哪家是大娘娘中意的?”

“□□皇帝的子孙中,不是还有几位未结秦晋吗?我侄女温柔婉约,知书识理,断不会辱没□□门楣,这也是示以对□□一支的礼遇。皇上觉得□□一支的几个子弟,哪个比较好?”母后又问。

眼看母后是不容我反对了,我绽开笑容,表示很高兴这喜事:“父皇当年曾说过,赵从湛的人才学识在皇族子孙中算是最出类拔萃的,朕觉得他为人虽稍嫌拘谨,不过守礼本分,又是嫡长,与朕的表妹相匹配,定是佳偶。”

母后没料到我居然会提议□□一门的嫡长孙,诧异地微笑。

“赵从湛倒是个不错的人,皇上真是有眼光。”她回头对内殿承制杨怀吉说:“到仪元殿召赵从湛过来。”

“那以后的事就是大娘娘做主了,孩儿先回去了。”对母后行礼出去。

我出了崇徽殿,抬头看见雨后的天空清朗高远,云薄得丝絮般。

我不觉就微微扯了一下嘴角。

第9章 春分(二)

蔡河云骑桥畔安福巷,幽巷小院。新漆小门。

我曲起两个手指敲门。

开门的是个五十来岁的仆妇,看见陌生人,警觉地问:“你找谁?”

“艾姑娘是在这里吗?”我的视线从她的肩上越过,落在园子里一个女子身上。她听到我的声音,回头看我,然后惊喜地把手里的花草一丢,从畦径中跑过来,想用她满是泥污的手抓住我的手掌,但顿了一下又放弃了,看看我身后,失望地去旁边的池子里洗手,问:“不是从湛带你来这里的吗?”

我盯着她在水中显得雪色晶莹的十指,她漂亮粉红的指甲,说:“不是……他没有来,现在在母后那里。”

“那就是听到我的名声,所以过来的?”她有点得意地擦干手,拉我到园子里去,给我看满园的花草:“不错吧?从湛赞助我本钱,我养花,才两年,现在有些品种已经是千金难求了。我本来在家里就是学这个的哦。”

她伸手去轻轻地抚摩那些盛开的兰花鲜润的花瓣,狡黠地朝我微笑:“象这些,你们这里都是没有的,我骗人了,说这是海外的。不过我把它处理过了,不然被你们繁殖下就糟了。”

“你们那里的花?”我低头去看那些开着羽毛般唇瓣的兰花。

“这是鹅毛玉凤兰。”她介绍。

“你们那里一定很美。”我随口说。

她笑:“美什么啊,全都是废气污水垃圾,上班奔波,下班无聊。所以我宁愿到这里卖花了。反正宋朝已经连牙刷都有了。”

“你不是要嫁给赵从湛吗?那以后就是诰命夫人了,这些花以后怎么办?”

我看她额上细密的汗水,试探着伸袖子帮她去擦,她也没有在意。

待我帮她擦完,她才说:“他是他,我也要有自己的事情,找个好老公嫁掉固然重要,将来的变故却谁都不知道。”

的确,将来的变故,谁都不知道。

我微笑着想。

“啊,对了,小弟弟,你一定要帮我看一下!”

她拉我到旁边的屋子去,把柜子打开,捧出一叠红艳艳的衣服来:“嫁衣是做好了,可是,没人帮我看好不好……”她低声窃笑。

我知道她是难以正式穿上这嫁衣了,所以心情非常好,点头微笑:“好啊,穿上看看。”

她抱着衣服跑到屏风后,然后又把头探出来警告我:“不能偷看!”

我把头转向外面,过了一会,听到窸窸索索的声音。

我忍不住回头看,在屏风后,隐约想象她在轻解罗裳。

淡紫色的衫儿,紫底碎白花的百褶裙,白色绣青莲的罗带,细白麻的内衫。一一除下。

然后穿上大红吉服,原本可以饰以翟鸟,但现在因为尚未嫁入,只是披了金绣霞帔,并未有文绣重雉。把那些长长短短的头发全都盘成云鬟。

她出来站在我面前,带点羞怯地展示自己的嫁衣,微笑看我,问:“怎么样?”

我的心急促地跳起来,仿佛她是我的新嫁娘,从今后要与我偕老。

慢慢走去,伸手去帮她整花钿,低头看她,她的脸被红色的衣服映得红红的。

我在她耳边,轻声问:“为何要嫁给赵从湛?”

她微抬头看我,微笑说:“他相貌这么好,才华出众,性子又温和。何况我在这里,一直都是他帮着我的,呵护照顾……去年冬天,我生了一场重病,身体一直虚弱。从湛每天都从家里给我熬好药带来,有一天下大雨,他为避雨而跑着进来,钩到门槛摔倒,膝盖鲜血淋漓,可是他抱在怀里那罐药居然一滴都没有洒出来。我知道后狠狠骂了他一顿,他也只是陪笑。我知道以后我再也遇不到这样的人了,即使在我们那里,我也再遇不到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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