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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官赐福(315)

须臾,有人怯怯地道:“要不还是报官吧……”

“不是说这位太子殿下飞仙了嘛?报官顶什么用啊?”

“那怎么办啊?”

七嘴八舌,七嘴八舌,最后,什么结果也商量不出来,只是叫了人去报,剩下的,他们也没办法。

躺着吗?那就躺着呗。各自散了吧。

于是,谢怜就这么睡在那个人形坑里,看着四周攒动的人头渐渐稀少,终至消失,面无表情,一语不发。被堵住的车马绕过他径自走了,原先在大街上打闹的幼童们都被父母拉回了屋,身旁还是不时有人经过。有个卖水的小贩于心不忍,悄声问一起看摊的老婆,道:“要不,给他一杯水吧?”

那小贩妻犹豫片刻,望望四周,小声道:“……别了吧。要真是瘟神,靠太近会发生什么,谁都不知道啊。”

那小贩也犹犹豫豫望望四周,一群和他一样摆摊的小贩也都盯着他,神色紧张,仿佛只要他上去了,就跟他划线离得他远远的一样,最终,还是不敢,放弃了这个打算。

谢怜就这么从薄露弥漫的清晨,躺到了烈日高悬的正午,又躺到了日落,躺到了深夜。

期间,看到他的人很多,靠近他的人却很少,更没有一个人,帮他把腹中那把黑剑拔出来。

深夜,街上空无一人,谢怜还躺在地上,直面天幕,黑沉沉的夜里,星点烁烁,正不知在想什么,忽听一个声音从上方传来:“哈哈哈哈……你在干什么?”

谢怜微微一动,然而,并没有起身。

这个声音的主人造访过好几次后,他已经没有原先反应那么激烈了。而没得到他惊怒交加的“欢迎”,那声音的主人主动走了过来,站在谢怜头前,弯下腰,听声音似乎还有些遗憾。他弯下了腰,道:“你在等什么?”

一张半哭半笑的面具倒了过来,刚好遮住了谢怜整个视线。一人一面相对,谢怜冷冷地道:“滚开,你挡住我看天了。”

被叫滚开,白无相却没有分毫不悦,笑着直起腰,仿佛一个包容任性孩子的长辈,愈发亲切了,道:“天有什么好看的?”

谢怜道:“比你好看。”

白无相道:“何必这么大火气?这一剑可不是我捅你的,这一次也不是我把你丢在这里的,这一切全都是你自己做的。无论你有没有得到你想要的结果,都不能怪我吧。”

谢怜沉默不语。

白无相继续道:“今天你在这里浪费了一天,是想证明什么?还是想说服自己什么?”

谢怜道:“关你屁事。”

白无相哈哈笑了,道:“傻孩子,你以为会有人来帮你拔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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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渊中人得一雨中笠

谢怜强行顶了回去:“我知道没人会来。关你屁事。”

白无相悠悠反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把自己戳个窟窿这样放着呢?跟谁赌气吗?现在可没有人会心疼你。”

谢怜继续顶回去:“我乐意。关你屁事。”

白无相道:“设若有人来帮你,你待如何;没人来帮你, 你又待如何?”

“……”

谢怜骂了起来:“你屁话怎么这么多???我要吐了!关你屁事, 关你屁事啊!!!”

他言语越来越粗俗无礼, 口气也越来越暴躁, 但说来说去都只会骂这几个字,白无相仿佛被他逗得哈哈笑出了声, 叹道:“傻孩子。”

他转过身,道:“罢了。反正只剩最后一天了,让你再傻乎乎的挣扎一下也无妨。反正是不会有人过来给你一杯水,或是帮你把这把黑剑拔下来的。记住――”

白无相再一次提醒他:“明天太阳下山之后, 如果你还没有发动人面疫,诅咒就会降临到你身上了。”

谢怜静静听着,一动不动。

第三日,谢怜还是躺在分岔路口的那个人形深坑中, 连姿势都没有变。

今天的人群和昨天的人群并没什么两样, 都是远远绕过他, 各行其路。虽然天降怪人的事儿已经报了上去,但对方一听说很有可能是瘟神,而且也没犯什么事,只是死人一样躺着,便不想去,敷衍道过几天再去看看。这意思差不多就是说不管了。谁知道过几天会变成什么样?

几个幼童好奇地跑过来, 蹲在坑边看坑里这个人, 捡了根树枝, 偷偷戳戳捅捅,谢怜像条死鱼一样毫无反应。他们新奇不已,还想冲他丢点什么试试,被几个父母发现,骂了一顿,关回了家。

昨天那个卖水的小贩也一直在往这边瞅。谢怜一天一夜滴水未进,嘴唇上起了一层干枯的死皮,那小贩看的可怜,舀了一碗水似乎就想送过去,被他老婆手肘一捅,碗翻了,只得作罢。

不知是不是天也要来凑一脚热闹,过了中午,空中淅淅沥沥飘起了小雨。

街上小贩赶紧收了摊子,行人们也喊着赶快回家,奔走纷纷。过了一阵,那雨越下越大,谢怜的脸庞被雨水一阵冲刷,更显苍白,浑身都湿透了。

悄无声息的,一个白衣人影出现在了谢怜身前。

街上其他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个怪异的人影。白无相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道:“马上就要日落了。”

谢怜沉默不语。

白无相道:“你并不是瘟神,但他们宁可相信你是,也不愿相信你不是;当初你逆天而行为永安降雨,如今他们却连一杯水都吝于给你;百剑穿心,迫于无奈倒也罢了,但现在他们连帮你把一把剑拔|出|来这么简单的事都不愿意去做,都觉得困难。”

他怜悯地道:“我告诉过你的,不会有人帮你。”

谢怜心中有个声音在歇斯底里地大叫:

承认吧。他说的是对的。没有,没有,没有!真的没有,一个人也没有!

仿佛听到了他心中这嘶吼,白无相似乎微笑了一下,伸出手,握住了那把黑剑的剑柄,道:“但是,没关系。他们不帮你,我会帮你。”

说完,他微微用力,一抬手,便将那把黑剑从谢怜腹中拔了出来,“铛”的一声,扔在谢怜身侧。

随即,那一抹雨中的白衣身影便轻声笑着,仿佛功成身退,接下来就交给谢怜自己一个人一般,消失了。

拔出把那黑剑之后,谢怜的伤口便暴露无遗了,被雨水恣意击打冲刷着,早已麻木的痛觉再次扩散开来。这是唯一他此刻还能清晰感觉到的东西。

踢踢踏踏,一阵狂奔踏水之声传来,似乎又有行人匆匆冒雨赶来。不过,谢怜已经不像先前那样还会暗暗关心了。

他缓缓坐起,谁知,刚起来就听“啊!!!”的一声惨叫,一人在他身边重重摔了一跤。

那人背了一大筐东西,带了个遮雨的斗笠。大概是因为雨太大了,他没看清路上有个坑坑里有个人,临到近前谢怜突然坐起才发觉,加上这人跑得极快刹得极猛,这一跤也摔得极重,一个跟斗趴在谢怜躺着的人形坑边,当场便破口大骂起来:“我|操|你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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