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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不识君(59)

沈怿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迈开步子接着走。

书辞见状,依旧在后面跟着。

四周的氛围沉寂而僵硬。

夏虫的低鸣声在耳边显得格外清晰。

沈怿抱着胳膊,此刻忍不住开始为自己方才的话感到懊悔,他似乎说得太重了些……她之前在湖心亭中的百般不自在,不是没有看见,自己又何必那么严厉。

脚下的路越走越急躁,他暗叹了口气,终究还是停了下来。

书辞心里装着事,闷头走得心不在焉,一不留神就撞到了沈怿身上。

鼻尖被袍子上的绣线硌得生疼,主要是王爷这体格太好了,后背硬得跟石头似的。她揉着鼻尖连忙道歉。

沈怿转过身来,几乎是同时,他看见书辞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目光里带着明显的畏惧和胆怯。

那一瞬,心口竟无端地一痛,沈怿闭了闭眼,又睁开,眉峰紧锁地看着她。

良久没人说话,书辞拿不定他现下所思所想,尽管觉得不太可能,还是试探性的问了句:“王爷,我是不是撞疼你了?”

“……”

在沉默了好一阵之后,她忽然听到一声浅浅的叹息,对面传来的嗓音比之平时哑了许多,也轻了许多。

“书辞,你能不能别那么怕我?”

她抬眼看过去时,那个凌厉深邃的面容少了棱角,眉眼间却含了些深深的无奈,她不知道那些无奈是因为什么,又从何而来,只是看着一直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王爷露出这般表情,心中隐隐觉得难受。

两个人都皱着眉,各有各的心事。清风过处,枝头的落花吹了些许在她鬓边。沈怿伸手过去,指尖在抚上她脸颊的刹那,微微一转,只在她肩头摁了一摁。

“走吧。”

书辞点点头,正举步时,不经意看到旁边的花圃,眼前蓦地一亮,“昙花开了。”

她走到花从前蹲下,先前含苞待放的花蕾此刻已经尽数绽开,白色的花瓣在夜里很是惹眼,沉甸甸的一大朵。

“王爷你快过来看。”她回头招呼。

沈怿依言走过去,也撩袍蹲下。

昙花有股淡淡的幽香,闻着沁人心脾,书辞凑上去轻嗅了一下,禁不住赞叹:“真漂亮。”

“这种花,开花时间很短,过不了多久就会谢。”说着便探出手。

“诶——”她没多想就拿手摁住他胳膊,“王爷您这是作甚么?”

沈怿简短道:“摘花。”

“不太好吧,人家开得好好的……”

瞧她颇为紧张的样子,他忽觉有趣,挑眉问:“有什么不好?反正都会谢,倒不如现在摘下,还能把玩一阵。”

书辞认真的解释:“花开花谢是顺其自然,您现在若摘了会影响根茎的。庄亲王爱花如命,指不定多心疼……您别对美好的事物那么残忍啊。”

“这倒是说对了。”沈怿慢条斯理道,“本王就爱糟蹋东西,你既然是我的人,上行下效,也得学着习惯,来试试。”

言罢干脆握住她的手,朝那朵昙花慢慢伸了过去,掌心的温度从手背开始蔓延,书辞简直万万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出。

这明摆着是要借刀杀人啊!

让庄亲王知道自己摘了他的花,还不得活埋了她……

她想往后退,奈何沈怿整个胳膊都将她圈着,几乎没法动弹。

书辞内心无比拒绝地看着他手指扣着自己的食指摸上花茎,一点一点攀了上去,就在她以为那朵花即将香消玉损的时候,她听到一声从他胸腔里发出的轻笑。

与她背脊紧贴着的胸膛有轻微的震动,“就这点出息。”

沈怿站起身,索性将她也提着站了起来,随手给她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吓唬你的。”

书辞大赦一般松了口气,全然没意识到他的手还牵着自己,只拿另一只手抚了抚额,心有余悸:“王爷,您不能总这样,也太不厚道了。”

“怕什么。”他漫不经心地一笑,缓缓朝前走,“你便是把这花园里所有的昙花都摘了,有我在,也没人敢把你怎么样。”

第三十六章

庄亲王府的这一场鸿门宴结束后, 朝堂上对于肃亲王沈怿的声讨便悄然开始了。

先是几个言官联名上折子, 参他在都督府一手遮天,残暴不仁, 滥杀无辜, 实在有辱大梁皇室的颜面。

此后督察院便趁热打铁,将言则的事提了出来,说他滥用私权, 结党营私, 大有当年平阳长公主扰乱朝纲之势,若不压制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沈怿毕竟是当今圣上沈皓的亲弟弟, 面对这铺天盖地要声讨肃亲王的奏折,皇帝也很无奈,只能一拖再拖,能遮过去就遮过去。

然而督察院那帮老家伙跟打了鸡血似的一直揪着不放, 几乎每天上朝时都要引经据典,声泪俱下,旁敲侧击的提醒皇帝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就在此事闹得沸沸扬扬之际, 令人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

肃亲王干脆一句话也懒得为自己辩解,一道奏折上去, 辞了自己在大都督府和兵部的一干要职, 打算回府做个无事一身轻的闲散王爷。

朝堂上的众人原本都已经做好了要打一场硬仗的准备,谁能料到对方根本无招无式, 根本无从打起。

沈皓自是惊愕不已,急忙派人去请他进宫面谈, 后者索性推说身患重病,需得调养一阵,闭门不出。

这样一来,每日的早朝便安静了。

王府内,沈怿拈了点鱼食撒到池中,看那群锦鲤争相恐后的抢夺,神色间依旧淡然如水。

高远瞧着都替他着急。

“王爷,咱们现在怎么办?”他觉得,既然皇上都亲自让总管太监来请了,这么大个台阶自家王爷没理由不顺着下,再僵持下去,难免过了头,若皇帝因此心生嫌隙,岂不是得不偿失。

他却说不急,把手里的一袋鱼食递了过去,“一两个大臣掀不起风浪,很明显是肖云和搞的鬼。”而且连沈冽也参与其中。

看样子他们俩已经联手,这么说那个表面上不问世事,弱不禁风的弟弟,实际早想把自己取而代之。

他赏花宴特地邀请书辞,其实并不是只因为自己看重言则,两个老狐狸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他不是不知道,突然有些后悔这段时间把太多的心思放在了她的身上,惹人注目并不是什么好事,反而还会把她拉进这滩浑水里来。

他轻叹了口气,背着手走下石桥。

“王爷,我们眼下不做点什么么?”高远跟着他往回走,边走边问。

闻言,沈怿轻轻一笑,“我不是早就让你去做了么?”

没有等太久,在南疆边境驻守的谭将军递来了一封奏章。

西南几个邻国蠢蠢欲动,似有结盟之势,恐怕会对大梁不利。那三个小国从前都是戎卢部的附属国,对其言听计从。戎卢部一向对肃亲王最忌惮,谭将军的意思希望能请王爷南下,看能否有不动兵戈的解决方法。

上一年南北闹饥荒,国库早就亏空,建隆皇帝自然不愿再起战事,遂一再命人去王府下旨,可沈怿说不回朝就是不回朝,还甚是感慨,说自己德薄才疏恐担不起大任,怕再被几位老臣误会是欺君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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