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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不识君(125)

“你们,不都说我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么?”言书月置若罔闻,倚在她的怀中,唇边有恬静的笑,低低道,“那我只能,诅咒你长命百岁……诅咒你,福寿安康,诅咒你平安喜乐,诅咒你……”

书辞听着她的声音缓缓轻了下去,直到消失不见。

十几载岁月相伴的光阴流水般浮现。

原来自己曾经暗自嫉妒,羡慕过的姐姐,也同样在嫉妒,羡慕着自己。

那这样的嫉妒与羡慕又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她麻木地握紧她的手,颓然地坐在摇晃的马车内,看着窗外一晃而过的风景,终于失声痛哭。

*

沈怿赶到医馆时,书辞正抱膝坐在走廊的地上,头靠着木柱面无表情,紫玉在旁边陪她,一见到沈怿,忙识相地起身退了下去。

左侧的房门紧闭着,能听到屋内有人说话,他不清楚里面的情况是怎样,眼见书辞这样的神情,也无法开口问她,只能撩袍俯身,在她面前蹲下。

“阿辞。”

沈怿极轻极轻地唤着,抬手抚她额前的碎发。

书辞慢慢地看向他,原本明亮的眸子却满是血丝,憔悴支离。短短几个月,却似是经历了沧海桑田,疲惫不堪。

沈怿双目一痛,抬手将她拥入怀中,轻柔地宽慰:“没事了没事了,有我在。”

“沈怿。”她并无泪水,只是怔怔道,“我一直在想……”

“如果不是因为我,我爹也不会死;爹爹不死,我姐也不会为他报仇……是我害得言家变成现在这样的么?”

听出书辞话里的自责,沈怿忙伸手拍了拍她的背脊,“别那样想,与你无关,不要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你在这里内疚自责,岂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么?”

听到他说“亲者痛仇者快”六个字,书辞脸色一变,昏昏沉沉地想到了什么,神情蓦然一凛,挣扎着就要起来。

“肖云和。”她咬了咬牙,满腔的恨意涌上心头,“我要杀了他!”

“好,好。”沈怿轻轻把她拉了回来,安抚道,“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书辞认真地看着他,“这次,我要亲手杀他。”

沈怿愣了片刻,随后也认真道:“好。”

言罢,他转过身来拥住她双肩,“不过你必须答应我,别冲动,也不要意气用事,不管做什么都要先和我商量,行么?”原本想说别像言书月那般,话到嘴边终还是咽了回去。

书辞睁着红肿的眼睛与他对视,能从他双目里看出深深的担忧,她心头也不好受,听话地嗯了一声。

沈怿这才长叹了口气,伸臂去抱她,怜惜且心疼地将下巴抵在她头顶。

两个人就这般并排着坐在地上,良久没有言语。

紫玉和高远皆站在不远处,见自家主子这般模样,多少觉得不是滋味。

医馆客房的门关得死死的,偶尔能听见陈氏压抑地啜泣,高远踮脚凑到窗户纸前瞅了半天,最终还是拿手肘捅了捅紫玉:“你们言家大姑娘到底什么情况?”

她为难地说不知道,“中了毒,大夫还在治呢,这都快一个时辰了。”

“要不还是请个御医来看吧?”

紫玉想了想,“有道理。”

“那好。”高远拔腿就走,“我马上去。”

另一边,肖府的寿宴刚刚结束,撤场子花了些时间,收拾完时,已接近人定了。花园里唱了一天闹哄哄的戏,突然停下来,不免让人觉得空旷。

肖云和刚回到书房就感觉头晕目眩,咽喉微微发痒,他颦眉捂着嘴咳了两下,却不想却越咳越厉害。

尺素站在边上,见到此情此景也不由皱了皱眉,刚要上前,他撑在桌上冲她缓缓摆手。

“去把冯大夫叫来。”

那是给晏寻治病的老头子,花了数年心血才找到的神医,虽然脾气有些古怪,但医术高超,对方一进门,不过抬头看了他两眼就道:“大人,您这是积劳成疾,得多歇一歇才是。”

尺素冷冷道:“多行不义必自毙。”

肖云和瞪了回去:“你闭嘴。”他咳个不止,只把手边的那碟糕点往外一推,“你瞧瞧,这里面放了什么东西?”

老医师上前一步,用针拨开茶点,在鼻下嗅了嗅,摇头道:“有毒,不过药掺得很杂,里头主要是混进了大量的雪上一枝蒿,毒性猛,会使人周身抽搐,呼吸艰难,就是不死也得耗上半条命。”

“这么说,很难治好?”

后者沉吟了下,“也不一定,要看中毒的深浅了。”

闻言他挑起眉,唇边若有似无地含了点苍白的笑,并未把言书月放在心上。

“大人,卑职还是给您把把脉吧。”老医师淡淡道,“您这脸色,也跟中毒没区别了。”

肖云和慢悠悠伸出手,食指却在桌上缓慢地敲击。

自己的计划不日就要实施了,现在弄得一身的病,搞不好会出什么状况。可若是再拖延,只怕夜长梦多。

犹豫了许久,他还是唤人:“去,把庄亲王请来。”

第88节

*

大雪足足下了三天,窗棂上结着细细的一层冰渣子,放眼望去,凋零的枝桠挂满了白沫,风吹动梢头时,沙沙一片下雪声。

书辞捧着茶杯,坐在床边发呆地看。

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距离冬至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遥想春末那一会儿,爹爹升职,书月定亲,她和沈怿没事就坐在后门外闲聊打趣。

不过大半年的时间,什么都变了,至亲离世,故人重病,谁能料到这一年会发生这么多事,这么多变故,这么多光怪陆离。

书月盼星星盼月亮等了那么久的冬至后成亲,到如今还是没能如愿。

她忽然生出许多古怪的念头,想着时光能不能倒流?

倘若能再回到那段日子,说不定她可以救下言则,说不定能够阻拦肖云和,那样她姐也不会冒险犯傻了,家也不会支离破碎,也许一辈子都不知道亲生父亲是谁,就跟着言则,给他养老送终,没什么不好的。

北风从缝隙里灌进来,床上的言书月冷不丁咳了几声,书辞回过神,忙给她掩好被衾,再仔细把窗关紧。

可惜,现实还是现实,无法改变。

言书月的病情一直没有好转。

大夫也说余毒未清,剩下的只能看造化,也许睡着睡着哪日就醒了,也许就这么一直睡下去永远不会醒。

书辞垂着眸静静看她,低声道:“姐,要好起来啊。”

门外听到吱呀的轻响,温明轻手轻脚地走进来,他和陈氏是日夜轮流在这儿守的,尽管如此,从模样上仍旧看得出他睡得并不好,头发凌乱,眼睛里满满的都是血丝。

温明沉默地望了言书月一眼,哑着嗓子对书辞道:“你去休息吧,这里我来。”

想着让他们俩多待一会儿也好,书辞默默地颔了颔首,起身往外走。

行至门边,她稍作停顿,回眸又看了看,温明正抬手给言书月理着鬓边的散发,这一幕令人忍不住轻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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