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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官经年(86)

作者: 拓印 阅读记录

经年不觉好笑,什么时候入佛门成了逛庙会,说进就进说出就出,以前可没这么随便,她在寺内修习期间,规矩可是多到人一个头两个大,别说不准许私自出寺门,连寺院内也不是哪里都能去的。看来历尽百年洗礼,把天尊寺的招牌也给洗得褪了色,想当初,她能进寺还得靠圣皇保荐,毕竟身份特殊,可寺院名牌里没留她的名字啊,连半个门徒都算不上。现在倒好,随便什么人,进去学点儿皮毛都是俗家子弟,天尊寺啥时候变成学堂了?

正自心里讥讽之际,突然瞟见“尸五爷”平摊在桌上的手缓缓屈指,经年心中一动,一手顺着他的背脊轻抚,安慰细语,“新旧交替,一代换过一代,五爷,您还能强求什么呢?”

“尸五爷”左手食指中指轻跳,叩击桌面发出两声轻响,卢怀任不明所以地望过来,见经年面色如常才又继续往下说,“如此过了三年,陈木思念亲人,遂尔请休一个月,携同卢怀任回北境探亲,哪知,昔日璃瓦硕砖的宅第竟成一片残垣,碎石中数十余尸体已腐得面目全非……”说到这里竟声带哽咽,又憋出几个字,却怎也接不下去。

经年见他动情至此,更是疑惑,明明在说陈木的家人,但看他的反应,倒象死的是自个儿的至亲,做朋友做到这份上也着实够了。卢怀任不知她的心思,一径儿沉浸在自己的思潮里,双眼流露出的恐惧与茫然失措,像那凄惨的一幕不是脑中的回忆,而是真真切切就发生在眼前般,看得经年也不觉揪起心来。

只见他面容倏尔从感伤变为僵木,一向高昂粗犷的嗓音犹如坠入冰窟,“曝尸多日,无人过问,尸身未着寸缕,皮肉溃烂见骨,陈木竟然连爹娘都识不清,只能一具一具将全部尸体搬到坟场,一个坑接着一个坑,挖到十指血肉沫糊上不自知,直到将亲人遗体掩埋,陈木才又折回镇上。尸身上的刀痕足见这飞来横祸乃是人为,他想知道是谁这么残忍,连未满三岁的幼童也不放过!然而众人对他避若蛇蝎,没人愿靠近,他在街巷中奔走,满身恶臭,四处捉人,逮着便问,是谁杀的?是谁杀的!?”卢怀任拍案直起,最后两句破喉嘶吼而出。

经年看他如此激动,不禁出声劝慰,“卢大哥,你说累了,先歇歇吧。”还情翻起倒扣的茶杯,倒了一杯茶推过去。

卢怀任恍若不闻,视若无睹,径自说道,“可是没人答他,散得散,跑得跑,下雨了,陈木只觉得雨水冰凉,打在身上疼痛难当,他感到有一股怒气勃然而发,甚至想将四散奔逃的人抓到身前撕碎,快要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后颈一麻,失去了知觉。”

经年低道,“砍得是时候……”放在“尸五爷”肩上的手不自觉抓紧。

卢怀任停了停,坐回椅子上,双眼直登登地盯着桌面,眨都不眨一下,“等到他醒过来,已身在距城镇十里之外的野店里,卢怀任就坐在床头看顾,见他睁眼也不说多余的安慰话,只将自己所了解到情况一一相告,原来安置好陈木后,卢怀任只身回镇打探,由于他是外地客,许多人并不知道他和陈木的关系,也乐于透露,加上茶馆露天摊上的闲言碎语,很快便寻出制造这一起灭门血案的恶徒,正是近来在北方新崛起的盗匪团伙,专门针对财粗势大的武学世家出手,光天化日之下杀人抢劫,肆无忌惮,不将宅内所有人杀尽决不罢手,行凶过后捣毁宅所,明目张胆地张贴封条,若有人胆敢收尸便会成为他们下一个目标。至血洗陈宅,北境已有三处府邸遭难,而陈木远在南境深林,半点风声没听到,如果赶早点儿……爹娘至少……能少受几日风吹日晒之苦……”

经年见他双手紧握成拳,全身不住剧烈颤抖,忍不住插话,“那些个恶党没人管么?就放任他们到处撒野?”

卢怀任一拳捶向桌子,只把托盘杯碟震得铛铛响,他手边的杯子被震倒,茶水翻泼出来,溅得满桌子都是。还情不动声色地将茶杯放回托盘中,伸手用衣袖拭去茶水。经年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而卢怀任却是浑然忘我,瞠目怒视,只看见过去看不见眼前。

只见他偏头吐了口唾沫,恨恨地道,“谁能管?谁敢管?一连拆了北境三大府的招牌,上门寻仇,路见不平讨公道的,都被宰了扒光衣服挂在城头示众,别说平常老百姓贪生怕死,连官府还不都装孬!别人的命哪有自个儿的宝贝,死了还不就死了,只怨命不好!”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憋了许久,才缓缓吐出来,再开口时激昂的语调又平静不少,但经年却觉着那是一种压抑到极点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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