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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官经年(48)

作者: 拓印 阅读记录

她忽地觉得包握在手上的冰冷枯骨变得温暖起来,那种舒服的感觉像乘着云彩在天空飘游,平时决计不会对外人说的话也情不自禁地吐出口外,“怎能不愧疚,我能骗世人,却骗不了自己……帮了别人,谁又来帮我?我本就是多余的那一个,以前是别人的影子,现在是五爷的影子……以后也不会再变成其它人的了……”说罢长叹一口气,回头看向“尸五爷”,露出一抹释然的微笑。

还情交错十指收紧,闭眼兀自斟酌片刻,又睁开眼,牵引着掌中的手抬高,覆于经年心口,“你心里想的与你正在做的相合吗?你所期望的和你害怕的又是否一致呢?所谓事不关心,关心则乱,这世间有存在即有可能,别被恐惧蒙蔽了双眼。”

经年泛起迷糊,不知具体指的是什么,偏她还一副恳切的神情,说出来的话却有些牛头不对马嘴。还情放开手,挪身去拿棒槌,另一手擦了擦额间的汗水,眯眼看着粼粼波光,笑道,“快些洗吧,趁着大太阳晾晒,说不定晚上就能干。”

经年一愣,看着从衣服底下渗出的腥水顺着石坡流进潭里,忙翻面搓了搓。她看不破还情的真身,本还有些担忧,借这会儿工夫探一探底,但经方才一番对话,却不将此事记挂心头。不管是什么身份,不管她的话有几分可信,只要不与他们为难便足够了,就当是碰到世外高人,可遇而不可求也。心念一定,当下不再问东问西,专心致志地洗起衣服来。

二人洗好衣物晾在南窗外的横绳上便入了塔里,还情换香火清理寺堂,经年则领着“尸五爷”上二层禅房,以符灰调千岁香为药酒分予殿下,诸葛守服用,卧榻到黄昏时分,二人精神大振,衣物也自风干,各换上之后不欲留宿。

还情也不多加挽留,引他们至殿前拜象抽签以为箴言。

经年抽得一签——化心为眼,不遇无缘,休问造化却何如,荣枯得失自公道。

殿下抽得一签——不图私谋,不取奸信,不因利动,不为色糜。

玄影抽得一签——一世劳苦皆由命,知君否极泰将来。

诸葛守抽得一签——日月相替,良人在侧,姻缘天定。

并不予解签面,送出塔,过窄桥,面向众人道,“我乃代劫之身,每日看顾寺堂不得远离,有何难事请来这里找我,必有可助之处。”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神却落在“尸五爷”身上,经年看在眼里,虽困惑不解却不动声色。

辞别还情后,几人绕过塔寺直往南奔,途中又雇了四匹马,每晚饭后休息,三更时分出店,快马加鞭,不出七日便赶到南省境内,过了三叉口,有两条上京道—— 一条远路,要翻过两座山岭,一条近道,需先穿越土窑镇。殿下再三斟酌下,不变路线,不绕远路,直接走过堂镇出去。

土窑镇同风花谷一样,都是四大阴穴所在,有了之前的教训,再也不考虑走夜路瞎摸索,而是在镇前的村落里借民宅睡了一宿,打清晨入镇。

由于征地兴建庙观,镇民已被勒令迁移,官府围地动工,以石板区隔,只留两弯小径供往来路人行走。这地方未设禁行令,拆房翻土的工程正在施行当中,进京出京的人流将窄道挤得满满的,喧闹嘈杂声和“轰隆隆”的施工声交杂,把这块地方搅得一片混乱。

殿下牵马走在最前头,拿折扇左挡一下,右隔一下,不让挤来挤去的人碰到自个儿,回头道,“我出来的时候还没围上石板,路面宽得很,骑在马上一哧溜就过去了。”诸葛守跟在后面,不时被擦身而过的人撞到,还没到最热的正午,却闷湿了一身儒衫,他手里握着从经年那儿借来的蒲扇,边走边扇,对满鼻子的汗臭颇有感慨,“没想到人味儿臭起来也这般叫人无法忍受!”若风花谷里那股子尸气能冲晕他,那么这会儿他晕倒晕不了,只有种想撞墙的冲动。

“尸五爷”骑在马鞍上,由经年牵马走在最后面,对诸葛守说的话深有同感,挤到玄影前面调侃道,“道爷,这你就受不了啦,经年还闻过更糟的呢!”诸葛守才不信她说的话,反问了两句,“什么味儿能比这还糟啊?难不成是……屎粪?”经年哈哈哈笑起来,够手去拍他的背,“你闻的那算什么?新鲜的,在马桶里不过一夜就被倒了,你该去闻闻野粪池,人屎狗屎猪屎牛屎全搅和在一起,太阳烤烤,生蛆爬虫,唉!那可真是……臭不可当啊!!”诸葛守给她说得脸都绿了,光用想的就觉得恶心欲吐,真看到闻到那还得了,忙用手捂住嘴巴,“我……我没事去闻那东西做什么?”经年笑得像只成精的狐狸,“要闻要闻!凡吃斋念佛的啊,都该去见识见识,你们三餐不离用来佐粥的小菜啊……就是从那里面长出来的!”诸葛守只觉得胃里掀起惊涛骇浪,成片的酸水直往上涌,结结巴巴地反驳,“哪……哪有这回事儿,你别胡说八道!”经年哼哼一笑,“我才没胡说八道呢,是道爷你不知农家事,不信去问问殿下,要不问玄影呐,问问你吃的那小菜是怎么生怎么长的就知道我不是唬你啦!”偏头去叫殿下,“喂,殿下,你也说说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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